在甘肃文县地震重灾区（二十一）

速记四十七：一个月

    今天（6月12日）想记住的，只有一个数量词：一个月。

    从5月12日到今天，现在，此刻，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我没有在自己家里，吃过一次饭，喝过一次水。我只在自己家里，匆匆忙忙地，上过几次厕所，洗过几次手。

    妻子每一次回家给我拿换洗的衣服，我都再三叮嘱她，不要在家里多呆。我要她拿了东西，赶紧下楼。如果妻子要在晚上回家拿东西，我不陪着她回去，就一定安排儿子陪着她去。我不敢让她一个人晚上回家。怕有大的余震，更怕停电。

    我不允许妻子回家睡觉，哪怕是午睡也不行。

    从6月9日这天开始，妻子决定，他们娘儿俩，在自己家里做饭吃，再不跟岳父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将就了。这是因为，儿子所在的文县一中，在6月9日这天，高中二年级学生，已经复课了。我们一家三口再跟岳父他们搅和在一起，不方便。但是，住，仍然不敢在家住，还去医院，跟岳父他们一家，一起住防震棚。

    6月9日下午19点，我下乡回来，妻子说，她烧好了水，让我洗个澡。我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决定，无论楼上再怎么危险，我的确也得洗一洗了。地震后，我还没有洗过澡呢。身上脏得连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别人在一起呆了。

    6月11日下午，我回家查找资料，发现“地震灾区安全性应急鉴定实施小组”正在鉴定我居住的这幢居民楼。我顾不上看一看自己的家究竟还能不能再住。我直接回家查资料，查完资料返回单位，下楼的时候，我看见楼梯口已经贴上了黄色的“限制使用”评估字条。我也没有仔细想想，这楼，到底还能不能再住。万一不能住，那么，以后，我又住到什么地方去呢？“限制使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我真的搞不明白。在字条附近，也没有具体的说明。

    办公楼的电梯，在地震一周以后，虽然已经开了，而且有人使用，但我上楼与下楼，一直都是爬楼梯，不敢进电梯。我的办公室在六楼，我觉得，还是走楼梯心里比较塌实。五月下旬，我终于忍不住，也坐起了电梯。开始，仅仅是上楼的时候，才用，现在，我上下都用它。有什么好怕的呢？我这样为自己壮胆。然而，真正到了电梯里，我的心中，仍不免忐忑，尤其电梯里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月了，尤其在今天，在今天的下午，好多人不敢到办公楼里去。

    我上午一直在办公室。中午，我在楼下帐篷里呆着。过了14点28分，我终于忍不住了，提着茶杯，又上了楼。

    楼上照例有人，但比往日安静得多。

2008年6月12日下午15点57分

速记四十八：深圳与文县

    6月6日，李克强副总理到甘肃文县地震灾区视察后，觉得甘肃文县的灾情，非常严重。我听说，他立刻给深圳市委书记打电话，要求深圳市帮扶我们文县。

    我因为当时并不在李克强副总理身边，无从证实。不过，几天来，从种种迹象看，这个消息应该是真实的，可靠的。

    首先，从当天开始，文县有线电视台在震后只能转播的大约十个卫视频道里，突然增加了深圳卫视。其次，大家都在传说这件事。再次，从昨天（6月12日）开始，深圳卫视的记者，已经在拍摄制作有关甘肃文县地震灾区的专题节目。最后，6月12日晚上，我从深圳卫视节目里，听节目主持人特别说到了“甘肃文县”等字眼。

    我们几个同事，甚至在网络上，专门查了查深圳市的情况。我发现如下字样：“据深圳市财政局统计，2007年，深圳市全口径财政收入达到2770亿元。”

    我们又在网络上查了查甘肃省，相关内容如下：“据甘肃省财政厅厅长周多明通报：2007年，甘肃全省地方财政收入累计完成190.6亿多元，较上年增长35.26%；大口径财政收入完成391.55亿多元，同比增长32.88%。”

    文县2007年的财政收入，仅只“突破一亿元大关”。

    我觉得，有了深圳市的帮助，文县这个“国列贫困县”，真的有希望了。

2008年6月13日

速记四十九：忘了一个人，叶梓

    在写《到文县来的作家们》那一节文章时，我忘了一个人，叶梓。

    叶梓是诗人，也是作家。记得他比我的年龄，要小好几岁。但他的诗歌与文章，比我写的，好得多了。

    5月22日下午18时左右，接到一个陌生电话，我问了他，他说他是叶梓。我知道叶梓。我问他在什么地方，他说他在文县。他还说，他想找一个地方写稿，问我能不能想想办法。我问清了他具体的位置后，要他在县委政府大院门口等我。我立刻去找他。他一眼就认出了我。我却不记得他了。问了他才知道，在某次诗会上，我是见过他的。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居然忘了朋友。

    叶梓是某报记者。我知道。他没有到我们宣传部来，我不明白。问他，他说是跟部队一起来的，吃住都在部队。跟他同来的，还有一个摄像记者。我带他们到我的办公室，给他们找了两瓶矿泉水，他们就开始写稿子。我因为还有事，把钥匙给了叶梓，留下他们在办公室里，走了。

    天黑了很久了，通过电话的联系和约定，我又找到了叶梓。他在驻扎于县城韩家坝的部队营房大门口，把钥匙还给了我。我们说了几句闲话，就分手了。第二天（5月23日），他给我打了个电话，就走了。再没有见面。随后，他用手机短信，发来了他的邮箱，他要我随后发一些照片给他。但是，由于太忙，我把这件事，居然忘了。把他到文县来的事，也忘了。实在不够意思。

    今天，我终于记起了他，写下这篇短文，算是对他的道歉吧。

2008年6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