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八首

□小  米

 

 

 

    滋润

星期天

早晨  我一起床就坐在桌边

在安静中进入一周里

唯一的阅读时间

直到傍晚时分  我出门

看见一场春天的细雨  无声地

把一直干旱的大地  弄得湿淋淋地

听说整整一天都在下雨

果然  我看见大地

跟我一样  露出满意的表情

我看过的那些书

跟雨一样  是另一种滋润

 

     落在心里的雪

又下雪了  母亲

是在家中呢  还是

又到坡上去  捡拾柴枝

 

母亲带来的温暖  一直都是她

删掉自己烤火的机会

儿女才可以获得的

好比爱上一个人

必定依靠着无需言说的坚守

才能如初  如旧

 

落在母亲身上的雪  也许从不

落在我眼里

但它落在我心里

 

    有故事的人

在春天  如果我埋进泥土里的

不是种子  就一定是往事

 

我想看见生命在蓬勃  我还想看见

往事也蓬勃

我想成为一个有未来的人

也想做一个有故事的人

 

面对你们  我

从不诉说

只想倾听

 

    白菜花开了

遍地的白菜花  都开了

遍地的

凡夫俗子  热烈而且灿烂

 

我也想成为那

金黄的

并不引人注目的

一朵

我也想留下种子  并把它们

埋在瘠薄的泥土里

 

我还要肤浅地

关注我那平庸的幸福

 

    老了的山

山老了  树和草

年年都年轻  年年都开花  结果

年年老  它们藏有秘而不宣的

返老还童术  山没有

山只好跟我一样  缓慢地老下去  老得

终于走不动了

山坐在地上  成为一种高度  或障碍

山看见愚公在山下  挖山不止  看见鸟

轻轻一跃就飞了过去

山还看见树  看见草

它们为了活得更年轻  正疯狂地啃着

山的老骨头

 

    卵石

一块块卵石  被河水

扔在岸边  紧跟河流时

它们把自己打磨得珠圆玉润

无比光滑  可它们毕竟

只是一块块

石头  不是

一滴滴的水

再怎么流淌  它们照样不能回到

河流或时光的

老家

 

    理由

一只鸟在外面叫  连天空也是自由的

连它栖落的树枝或屋檐  也得呈现安宁

连阳光也热情  不下雨  不起风

 

为了一只鸟的叫  这世界

还得预备些什么呢

 

如果鸟在叫  并且

叫得这么欢

它肯定是丰衣足食毫无烦恼的

除此之外  鸟还得有一个

鸣叫的理由

鸟不会无缘无故就唱得

这么明亮  这么动情

 

    停下或逗留

停下  逗留  低头俯视

我会看见生活离我这么近  爱居然这么近

我想要的  我渴望得到的

一直在身边  我从未发觉它们朴素的美

不动声色的美  它们从来不说自己有多美

它们只是

沉默着存在  袒露

它们把自己赠予那些

心里藏着别人的人

我终于明白  我毋需

走到多远  只要爱得简单  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