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感梦想:祝福大姐健康、快乐、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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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大姐老了。
哎!大姐老了!
正月初六,父亲骨灰下葬,老家的姐姐姐夫们都过来了,难得一聚,大家便拍张全家福。从数码相机取景器里,我发现大姐的额头上有什么东西在正午的阳关直射下闪了我的眼睛,我跑过去一看,原来大姐的额头不知什么时候飘下了一缕白发了。
哎!大姐怎么就不知不觉的老了呢!
五年前的清明,正是油菜花漫山遍野的季节,大姐二姐从老家赶来了。那时父亲身体还很健壮,我在给大家拍摄合影的时候,同样的取景器里,依偎在父亲身边的大姐的头发还很漆黑发亮。
可是,怎么就忽然生了白发了呢!
看来,大姐是真的开始老了。
还记得我三、四岁那年,大姐去姨娘家学裁缝,那时的大姐真年轻,真美,父亲和母亲常常将大姐挂在嘴边炫耀。大姐的美招来了四邻八村的说媒的,几乎踏破了门槛,我那几年嘴上可没因此少揩油水。按照我母亲的话说,这都是因为我姐生得水灵。
这一不留神,几十年弹指一挥间,大姐终于变老了。
还记得姐姐出嫁那天,我死抱着陪嫁给姐姐的花露水不放,我觉得我不放手,那么姐姐就不会出嫁,我也不会以后难得再看到姐姐。
大姐眼泪涟涟的抱着我:“小弟,姐姐会常回来看看你的。”
最终,大姐跟着大姐夫走了,新嫁娘时的大姐,真美,真年轻。
可是,年轻的大姐现在还是老了。
还记得我六岁那年,大姐生了我小外甥,母亲按照风俗把大姐接回家来坐月子,也是为了补补身子。那时候家里很穷,所谓补身子的营养也就是每天下午从厨房屋顶上用镰刀勾下来两根丝瓜,然后用馓子煮汤,这就是我小时候无上的美味了。
我小小的身子站在大姐脚边看着她拿着镰刀钩丝瓜,西边的太阳迷糊了我的眼睛,我的童年记忆里那一个月实在是少有的温馨、少有的温暖。
因为我可以沾大姐的光,每次汤煮好了,大姐都喊我一起吃,汤吃完了,才发现大姐就吃了一块丝瓜、喝了一点汤,大部分被我给干掉了。
那时候,我还很小,还不懂得谦让,习惯了全家人什么都让着我,直到后来长大了,想起这事,我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有点对不起大姐。
那年,刚生了孩子的大姐很年轻。
我十岁那年,全家要搬迁去外地了,独独扔下了出嫁了的大姐和二姐孤苦伶仃的看守着我的故乡。
母亲说:“孩子,娘不在身边,就把二叔当作自己娘家人吧!以后有什么难事多和二叔商议商议,以后二叔二婶就是你们的父母了。”
大姐抱着我眼泪涟涟,那时候的大姐还是一个舍不得离开父母怀抱的年轻女儿。
大姐还是慢慢的变老了。
我十九岁那年回到阔别九年的故乡,那时的大姐家境还很窘困,大姐给我包了肉饺子。两个黄口小儿的外甥和我一起吃着饺子,大姐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我问大姐:“你咋不吃了呢?”
姐答:“我饱了,你们吃。”
哎!这令我想起小时候,外婆来我们家,母亲经常在厨房里偷偷随便吃点,而将好吃的让给我和外婆吃。
母亲掩饰说:“她吃过了。”
外婆接着说:“她也饱了。”
然后,她俩看着我吃。
哎!我看了看大姐,大姐已经渐渐上了年纪了,不是那个我小时候的年轻水灵的大姐了,岁月的风霜已经染上了她的眼角。
可是,这人上了点岁数,怎么就好的不学,净学坏呢!学会我母亲那样说谎了。
哎!大姐老了,老得会说谎话了。
大姐在继续变老。
那年第二次回到故乡,是三姐和我一起回去的。因为一次理不清理还乱的孽缘,我终日消沉。三姐于是带我回到故乡,寄望乡音乡情能安抚我内心的创痕。
大姐那天一看见我就哭了,我才发现几年不见,大姐的额头又添上了几道划痕。大姐越来越老了,越来越老得象我去世的母亲了。
母亲的眼神也常常这般含着忧郁,母亲的嘴角也常常这般凝着忧愁,大姐抱着我,鼻涕眼泪糊了我一脸:“小弟,你咋就不懂事呢!姐替母亲心疼你呢!”
哎!大姐老了,越老越矫情了。
大姐终于老了。
取景器里大姐额头飘下的白发在日光下一闪一闪的,这提醒我应该认真仔细的端详端详大姐的容貌了。
大姐的嘴巴瘦得有点干瘪了,大姐的额头也象当年的母亲那般刻上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大姐的眼睛令我想起母亲眸子里掩饰不住的神伤,大姐的脸部轮廓老得越来越象当年的母亲了。
母亲的忧伤是因为我们,大姐的忧伤也是因为我们,因为长期与家人千里迢迢的分离,因为过早的失去母亲的怀抱,因为每个日日夜夜挂念远方失去母亲的弟弟妹妹。
五年前的相机取景器里的大姐,那时候还没有这么老,因为那时候父亲还很健壮,那时候的油菜花是那么金黄,那时候的大姐在父亲的依偎下,在油菜花的辉映下,她的忧伤被冲淡了、掩盖了,她便显得年轻了。
一晃又五年,现在的大姐,终于更老了,老得越来越像母亲了。
母亲四十四岁才生了我,我从记事起便一直想象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我想,年轻时的母亲漂亮么?美丽么?她象三姐还是象四姐姐?号称本村最美的小媳妇翠花有年轻时的母亲漂亮么?我找不到答案,我无法想象母亲年轻时的模样!
此刻,这一切谜题刹那间瓜熟蒂落,大姐年轻时候的美丽便是母亲年轻时候的模样。我的大姐曾经很美丽,我的母亲也曾经很漂亮。
因为,现在的大姐已经活脱脱老成了我的母亲,取景器里的大姐便是我的第二个母亲。
哎!大姐终于老了,老成了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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