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情感梦想:祝福父母安息,家人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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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荠菜
前几天接到三姐电话:“小弟,休息天有时间回来玩玩,雪化了,地里荠菜嫩着呢!姐给你包春卷吃。”
不觉已是春三月,又是一年荠菜开花时,从小到大,我家每年这辰光都要挖荠菜包春卷吃。
小时候很穷,没得吃。
还好,母亲手很巧,她总是变着花样弄点好吃的给我们姐弟几个打打牙祭,比如春天槐树花包馒头、荠菜包春卷、一坛坛的泡菜等等。
我小时候粮食不够,母亲便用这些野菜、青菜、泡菜、咸菜等等把我们就这么慢慢养大了。
吃得最多的便是青菜、咸菜了,几乎能把人吃成菜色了,以至于我谈菜色变。但是荠菜例外,荠菜包春卷是我最喜爱的美食。
经过一冬饥肠辘辘的苦熬,春天到了,万物复苏,但是空空的肚皮也睡醒了,开始咕咕叫唤了,于是便日思夜想母亲的荠菜包春卷了。
问母亲:荠菜能吃了吧!
母亲答:刚刚发芽呢!还要半个月才能吃呢!
于是便想啊!盼啊!盼河堤上上荠菜快快长大。
终于那天到了,母亲一声令下:“挖荠菜去!”
于是跨上小篮子,跟在母亲和姐姐屁股后面欢呼雀跃夺们而去,与其说是挖荠菜,还莫如说是郊游踏青、野马放缰。
我跑在母亲和姐姐前面以冲刺的速度扑向地里荠菜,不过太积极也闹过笑话,记得第一次和母亲出去挖荠菜时,我还不太分得清荠菜和其他野菜区别,我挖了很多不能吃的猪草回来,诸如豆瓣菜、鸡笼草、七角菜等等。
每年都盼着挖荠菜,盼着吃荠菜包的春卷。
风轻轻,天蓝蓝,便这般野地里欢声雀跃着跑啊!挖啊!不觉我已经长成少年郎。
我们从故乡搬来了新家,新家的东边自留地里的小河坡上也有很多荠菜,这里荠菜的味道和故乡的差不多,只是母亲的眉头没有故乡时那么舒展,我吃春卷的时候常常会怀念远处故乡那河堤上荠菜的味道。不知道遥远的那片白云下,故乡的田野里的荠菜是不是一样这么嫩、这么绿呢!
这般每年继续挖荠菜,这样一挖又三年。
那年我十三岁,破天荒母亲没有带我和姐姐去挖荠菜,因为母亲病了。我跟在姐姐后面去家里的自留地里挖荠菜,路上我问姐姐母亲是什么病,姐姐告诉我母亲患的是肺结核。
我忧心的问姐姐:“这病好治么!”
姐姐看着远处发呆:“治得好的,小弟。”
我不禁松了口气,可是我不明白姐姐回答我的时候,为什么声音这么弱?为什么眉头皱得那么紧?为什么还要叹口气?
不过,听说母亲的病能治好,我还是好高兴,这下来年,母亲一定又能带我们一起出来挖荠菜了。
那年母亲没有和我们出去挖荠菜,不过她还是强撑着帮我们包了春卷。母亲一边包一边和三姐交待:“三儿,以后你要学会自己包春卷给你小弟吃了。”
我不知道母亲为何这么说,我也不知道三姐为什么听了母亲的话会眼圈红红的,是被葱呛了眼睛么?
那年的荠菜还是那么鲜,春卷还是那么脆,只是我觉得大家吃了嘴里似乎都没有什么味。
来年春天,我们家第一次没有挖荠菜,自然更没有包春卷。
每年挖荠菜成了习惯,每年吃春卷也成了期盼,可是那年春天,我们的心思都不在荠菜上了。
那正是河坡上荠菜嫩绿茂盛的时刻,我陪三姐在河畔洗猪草,我看了满河坡的荠菜,对姐姐说:“姐姐,今年荠菜真嫩,我家地里的荠菜一定更好。”
姐姐叹口气:“小弟,你要懂点事了,母亲的病治不好了。”
我失声:“母亲不是肺结核么!”
姐姐摇摇头,告诉我母亲患的是食道癌,咳嗽原因不是因为肺结核,而是转移到肺了。
那年春天荠菜很绿,那年春天天气似乎又特别的阴冷,那年春天我第一次忘记了荠菜还有母亲的春卷。
我想:我以后再也吃不到母亲亲手挖的荠菜包的春卷了!
那年冬天,母亲走了,永远走了。母亲走的时候,看我的眼神是那么深邃,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我知道那里面有很多东西,有我、姐姐、父亲、故乡、故乡的田野、故乡田野里的荠菜………。母亲的眼睛闭上了,也把这一切带走了。
母亲的坟坐落在新家东侧自留地里,我们不愿意母亲离我们太远。
来年的春天,又到荠菜开花时,我却没再敢提荠菜和春卷的事。
可是有一天姐姐提着篮子喊我:“小弟,姐带你挖荠菜包春卷去。”
我和姐姐去自家自留地里挖,去年冬天天气很冷,很多荠菜被冻成青紫色,这样的不好吃,太老。我便和姐姐低着头寻觅这嫩绿的荠菜一路向前走,低头寻着、挖着,突然嫩绿的荠菜多起来,我们抬起头,不觉一愣神,我们不知不觉来到母亲的新坟前。
不知道是不是挖新坟将地里泥土翻新的关系,母亲的坟前周周的荠菜特别嫩、特别多,一片片、一簇簇。
春风远远的吹来,似乎是母亲和我们打着招呼:“孩子,这里荠菜好嫩,快挖回去包春卷吃吧!”
我和三姐不觉黯然泪下,那年的荠菜特别鲜,那年的春卷味道特别难忘。
从那以后我们家又继续了每年挖荠菜包春卷的传统,每年我都和姐姐去自留地挖,那里的荠菜特别多,顺便去看看母亲,母亲一定也想和我们一起挖荠菜吧!
这些年野菜成为人们餐桌上的时兴货,荠菜也更嫩、更茂盛,可是这样的荠菜包的春卷吃在嘴里总是没有母亲包的那么美。现在的荠菜都是塑料大棚里人工用激素快速催生的,尽管看上去更嫩绿、茁壮,但是却已经失去天然的野味,已经背离了野菜的本质。
于是我常常怀念母亲当年的荠菜。
好在每年我还有姐姐的春卷可以吃,按理说我这人似乎身世有些不幸福,不过我个人认为我还是很幸福的。因为小时候有母亲的荠菜包春卷吃,现在母亲不在了,可是我每年还是有姐姐亲手包的春卷吃,所以,我应该算得上是个有口福的幸福人。
母亲很早就离开我了,似乎又不曾有一天离开我,因为我每年都吃着三姐用母亲的坟前长的荠菜所包的春卷,而三姐包春卷的手艺又是母亲手把手教的。
母亲吃在我心里,母亲吃在我胃里。
又是荠菜开花时。
鹧鸪天
辛弃疾
陌上柔桑破嫩芽,
东邻蚕种已生些。
平冈细草鸣黄犊,
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
青旗沽酒有人家。
城中桃李愁风雨,
春在溪头荠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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