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层底，万层情   

那还是前年，有一天我在网上偶然看到这样的一个新闻“母亲的毛裤”。

写的是一个病人膏肓的母亲舍不得9岁的孩子，在生命垂危的最后关头没日没夜的给孩子编织了大大小小的毛裤，各种尺码都有，一直可以让孩子穿到25岁。
    母亲就是想，在自己离开人世后，孩子没有妈妈了，没人再给他编织毛衣了。她想在自己的最后时光里将孩子从小到大所有的毛衣都编织出来，这样母亲才走得稍微安心点。

我那天看到这篇新闻才看到一半，我就不能自止，眼泪鼻涕直流。

我想起了母亲，这个伟大的母亲竟然和我母亲生前是如此的想象。我早就知道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母爱都是毫无二致的，可是，可是我却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有种欲望立即想把母亲的那段故事写出来，可是，我却一直没敢写，我怕触及内心深处那潜藏最深的软肋。于是，我便把那新闻故事收藏在我的电脑文档里，等到未来有一天我再来开启这段伤感的尘封记忆。

    那个九岁小男孩的眼光是那么的忧伤，我从他的眼神里似乎看到当年我的身影，便连脸庞我们都是那么相像。

    那个伟大的妈妈给小男孩编织的是毛裤，我小时候压根就没见过有有人用毛线编织过裤子，基本上都是锦纶线的裤子。即便是腈纶线编织的裤子，我也是一直到十五岁以后，家境稍微好些后才有了第一条。腈纶线编织的裤子都是一些有钱人家的孩子穿的，我们普通人家冬天御寒的都是棉衣和棉裤。

每年春天天气转暖的时候，母亲都会将全家人换下的棉衣棉裤拆洗、缝好，然后用大塑料袋捆绑了吊在房梁上，待到冬天时大家穿。那时，我们全家人的棉衣棉裤、棉鞋都是母亲缝制的。

我十二岁那年，母亲病了，是食道癌，一开始家人瞒着母亲，告诉她只是肺结核。但是，渐渐的病情却不见好转，整日整日的咳嗽。

母亲是个很聪明的人，她知道自己患的不是好病，预料到自己不会久于人世了。本来全家过冬的棉衣棉裤都做好了，可是母亲却又买回来很多棉花和布料。

三姐姐问母亲买这么多干什么？
    母亲说：“你别瞒我了，我知道自己的病不是好东西，你们从小到大的棉衣棉裤都是我做的，你们几个一直上学，这些针线活你们不行的。”
   “我怕我走后，你们没棉衣穿了，现在身体还行，我想给你们多做些。”

从那以后，母亲便没日没夜的做针线，做好了棉衣，再做棉裤，做好了棉裤，又开始纳鞋底。

白天做，晚上还做。

每天夜里母亲的厢房里总是灯火通明，母亲在灯下吃力的做针线，她一声声的剧烈咳嗽，深夜里分外刺耳，只揪大家的心。
    大家劝她别做了。
    可是，母亲却说反正她因为咳嗽厉害，躺着也无法入睡，还不如做做针线分分神。

便这般做啊！缝啊！家里的棉衣做了一件又一件，棉鞋做了一双又一双，用大塑料袋包了一包又一包。

母亲的身体却渐渐不行了，三姐看母亲太吃力，劝阻母亲别做了，棉衣棉鞋已经够多了。
    “你别拦我，我身体还行的，我把这几年的棉衣、棉鞋都给你们做好。过几年，即便穿坏了，到那时，三儿，你也应该学会自己做棉衣给你小弟穿了，娘也就放心了。”母亲对三姐说。

姐姐点点头，泪流满面：“我会的。”

母亲终于还是走了，可是她只记得给我们做棉衣，却忘记了给自己做寿衣。

母亲的寿衣是老家的姨娘给缝制的，缝得特别厚，大家怕母亲在另一世界会很冷，母亲走的那年的冬天特别的寒冷。

母亲走了，但是她留下的棉衣棉鞋我们一直穿了好几年。到穿坏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再需要重新做棉衣棉鞋了。

因为，家里的生意渐渐兴旺了，我们都买毛衣毛裤穿了。

只是母亲给我多做了大大小小的很多棉鞋，我一直都没有穿完，后来，我外出上学了，穿的最多的已经是皮鞋。

可是每到寒冷冬日的夜里，我还是会脱下皮鞋，换上母亲给做的棉鞋。毕竟皮鞋好看，但是太硬，没有母亲的棉鞋柔软；皮鞋太糙，没有母亲做的棉鞋贴心；皮鞋太冷，没有母亲留下的棉鞋暖和。

关键是皮鞋的针线是机器活，母亲的棉鞋是母亲深夜灯光下一针一线缝进了千丝万缕的情意。母亲永远离开我了，可是穿着母亲亲手做的棉鞋，踩着母亲亲手纳的千层底，密密麻麻的针线里交织着母亲对我生生世世的牵挂。

棉鞋毕竟是布做的，它终究会坏，有一天母亲的棉鞋终于都被我穿坏了。可是，我还是有棉鞋穿，老家的大姐也祖传了母亲的女红手艺，每到秋天大雁南飞的时候，姐姐就从老家给我捎来了她亲手给我做的棉鞋。

姐包裹里的来信说：“小弟白天出门可以穿皮鞋，在家里和夜里，还是穿棉鞋暖和，姐知道你喜欢熬夜。商店里也有棉鞋卖，好看是好看，但是那鞋底是塑料泡沫的，没有姐棉布纳的这千层底棉鞋透气。”

有些鞋不好看，但是暖和。有些情分仅仅是默默无言的牵挂，但是一样难舍难分。

母亲走了，似乎母亲又没走，母亲的棉鞋穿完了，还有姐姐的棉鞋可以穿。这样看来，我这人还是很幸福的。只是，我每当看到这个老新闻故事的小主角，看着这个小男孩的哀伤的眼神，我就会不由自主的落泪。

因为，他使得我想起了我的妈妈，还有她没日没夜为我们做棉衣棉鞋的岁月。

    母亲的鞋，千层底，万层情。

                         《游子吟》

                                 孟郊

                            慈 母 手 中 线，
                            游 子 身 上 衣。
                            临 行 密 密 缝，
                            意恐 迟迟归。 
                            谁言寸 草 心，
                            报 得 三 春 晖。

   附录： 

      骨癌妈妈去世前为子织完儿25岁前所有毛裤    

       中国网 | 时间： 2006-09-26  | 文章来源： 城市晚报

“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9月24日，9岁的张宇唱起这首歌的时候泪流满面，小张宇的妈妈因患骨癌医治无效已经离开他7天了。

妈妈在生前的15个月时间里与死神“赛跑”，终于“抢”出宝贵时间，为儿子织完了他25岁之前所需的所有毛裤。   

张宇一家没有房子，多年来一直借住在白山的亲戚家，张宇有一个17岁的哥哥，稍有些障碍，常年寄宿在学校，妈妈生前是烙煎饼的，爸爸在外打工。

2004年7月，张宇的妈妈被医院确诊得了骨癌，手术后丧失劳动能力。

2005年5月，妈妈突然对家人说她要趁着自己还未完全倒下，为家人多准备一些毛裤御寒。此后的每一天，她支撑着编织，直到今年的8月初，骨癌已发展到末期，妈妈一动也动不了时，已经为小儿子张宇织完了他25岁之前所有的毛裤。   

24日上午，记者看到了张宇妈妈为张宇织的部分毛裤，按照不同年龄段，大小长短不等。张宇的姑姥回忆说，得骨癌一事，家里人一直都瞒着张宇的妈妈，直到术后她表示要预先织些毛裤时，家里人顾及到她虚弱的身体，才不得不告诉她实情，可得知这一切后，张宇的妈妈更加坚定了为家人织毛裤的想法。由于左腿曾做过手术，张宇的妈妈每天只能是坐在床上编织，因为身体状态，每织5分钟，就得躺下来休息20分钟。

“一次，她刚织了两分钟便满头大汗，双手也肿得老高，浑身疼得厉害，我喂她吃了两片止疼药，劝她别织了，可她却说自己一旦走了，小儿子只有9岁，没有人照顾，一定要趁着自己还有口气，多为小儿子织些毛裤留着以后用。”   

记者采访过程中，张宇一直抚摸着妈妈留下的大小不一的毛裤流泪，“妈妈，我想你，你在哪？”张宇低着头，喃喃自语。   

张宇的班主任祝军玲告诉记者，张宇现在上三年级，刚入校时学习非常好，自从他妈妈得病后，他的学习成绩就直线下降。张宇特别懂事，生病时，张宇就自己到家附近的诊所打点滴，每次他让医生扎左手，因为他要腾出右手来写作业，这样回到家里，他就可以安心地照顾妈妈了。“张宇是个非常懂事的孩子，自理能力非常强，经过短暂的调整，一定会重新振作起来的。”(郑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