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莲塘浮生》(227)董雷佑冒险给共产党人紧急报信
(2022-06-20 00:05: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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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莲塘浮生——福建闽侯程氏家人传说(2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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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七,董雷佑冒险给共产党人紧急报信
话说,上海青帮分子董雷佑,有一个救命恩人,叫林景才。
1922年董雷佑被他老板派到福州常驻,得了个飞来艳福,楼上单身美女马淑慎对他投怀送抱,上了他的床。
没想到18岁的马淑慎背景不简单,她的男朋友是福州当地一霸林寿昌。
福州景晟木行老板林景才,听到一个惊人消息,林寿昌醋意大发,要杀了董雷佑解恨。
林景才急忙给董雷佑报信,催他“快转上海,快转,快转!”快转=快回。
飞来艳福变成飞来横祸。
董雷佑吓得屁滚尿流,就仓惶逃离福州,回了上海。
算是捡回一条命。
董雷佑的老板告诉董雷佑,做人要忠义。福州这个报信的人,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要记住报恩。
董雷佑深以为是。
1927年4月11日晚上,报恩的机会来了。
那天晚上早些时候,董雷佑奉命到沪西枫林桥挖墓坑等着埋一具尸体,没想到后来埋的是个活人,共产党人汪寿华,上海总工会委员长。
跟董雷佑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个青帮分子,姓张,来自上海青帮教父张仁奎的老家、山东滕县东部山区智四区山亭社沈庄村。
那人比董雷佑年轻,但董雷佑得叫他师叔,因为他在青帮中比董雷佑高一辈。
通过张师叔,董雷佑得知,杀害汪寿华只是一个开始,大规模的清共、杀共行动即将在上海铺开。
董雷佑想到了林景才的儿子林皓民。
林皓民在上海工作,有一次对董雷佑说过他在商务印书馆翻译外国书。
董雷佑觉得林皓民是共产党。
那时候国共合作,许多共产党都公开身份。
不过林皓民除了每年元宵节从福州老家回来时给董雷佑捎点福建土特产之外,跟董雷佑的来往并不多,更没有对董雷佑公开过自己的共产党员身份。
但董雷佑觉得,即使林皓民不是共产党,最起码也是“附共分子”。附共分子,顾名思义就是跟共产党走得很近的人。
为什么董雷佑会有这种感觉呢?
因为,有一次林皓民讲起林寿昌的时候很不屑,说:“他们国民党很多他这样的人。”
“他们”两个字,暴露了一些东西。
活埋了汪寿华回城的路上,董雷佑听张师叔说,这次清共,就连附共分子也不能放过。
董雷佑早先接到的通知是,枫林桥任务完成之后,就去闸北,等待通知执行第二个任务。
送董雷佑和张师叔的车此时此刻正在一路向北,往闸北开去。
董雷佑路上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林皓民报信。
怎么报信呢?
董雷佑突然想到,商务印书馆有一座楼就在闸北宝山路上,叫“涵芬楼”,而林皓民不就在商务印书馆做事吗?
到闸北下车之后,董雷佑以内急找厕所为由,单独离开,到附近找到一家小小的文具店,急急进店买信封信纸。
店里只有一个伙计,正准备打烊呢,见来了顾客要买信封信纸,有点为难地说只有信封,信纸已经没货,明天才有。
董雷佑眼珠一转,说,来两只信封。
他向伙计讨了一张硬纸皮,用那硬纸皮将其中一只信封裁开,当做信纸。
他又向伙计借笔,伙计说:“原子笔,要租的晓得伐?两分钱。”原子笔=圆珠笔。
董雷佑闻所未闻,借支笔用还要租金,心想这肯定是这个小赤佬自己瞎搞,中饱私囊。
不过董雷佑没反对,付了钱,接过原子笔就在那没裁开的信封上写上:
劳交 林皓民贤侄 快转
吾兄 启
怎么署名呢?
“董托”?
会不会暴露自己?
他想了想,就写下:“鸟鸟 托”。
“鸟鸟”的来由:1922年董雷佑刚到福州,林景才就告诉他,他的名字“雷佑”跟福州话“朘鸟”谐音,而“朘鸟”就是JB。
在福州住了一年,董雷佑后来知道,福州人把小男孩的小鸡鸡叫做“鸟鸟”。鸟,福州话说出来跟乔拜登名字里的“joe”差不多。
“鸟鸟”在上海话里并没有任何特殊意思,而福州人林皓民应该会联想到董雷佑吧。
董雷佑这么想。
他又在那裁开的、用来充当信纸的信封上写上:“吾兄,我在信封上写了快转,希望令郎能够理解。此事很急,要快转,越快越好。弟丈人肝瘟,急需漳州片仔癀,盼代购一盒。愚弟:鸟鸟”。
信封上一个“快转”,信里又有两个“快转”,还“越快越好”,当年林景才催促董雷佑“快转”,现在董雷佑回报给林景才的儿子林皓民。
他没写日子。
很多人写信不写日子。
肝瘟就是肝炎。
董雷佑的丈人当时确实患病,但不是肝瘟而是胆囊炎。
董雷佑知道胆囊炎不至于要托人去福州买片仔癀。不是他懂医,而是他丈人的医生从来就没提过片仔癀。
董雷佑想的是,必须找一个很充分的理由来写这封信,片仔癀只有福建漳州出产,求福州朋友买非常合理。
至于丈人得的病并非肝瘟,万一被追查,他可以推托说自己记错。
片仔癀据传原先是明朝宫廷秘方“神药”,嘉靖年间一御医携秘方逃出宫廷躲到福建漳州,在璞山岩寺出家为僧,并以此药悬壶济世,广布广施于民间,说是“无不药到病除”。
清末,璞山岩寺香火冷落,住持还俗娶妻,开起茶庄,过起幸福的小康生活,而片仔癀就这样被他从寺庙带到了俗间。
到了1920年代,片仔癀已经在福建和南洋享有盛名。
董雷佑在福州住了将近一年,在那里知道了片仔癀这个闽南神药。
董雷佑写好信,折叠一下,塞进信封,向伙计要了一点浆糊(伙计没有收钱,馈赠),把信封好,就离开文具店直奔商务印书馆。
这时已是子夜时分,商务印书馆早已熄灯闭门。
董雷佑就去拍门房的门:“开门,麻烦开门!”
话说那时候的看门人职责是看门、收发信件报纸之类,不管巡查。他们住在门房里过夜,随时为有需要的人开门,子夜也好、下半夜也好,听到叫门声就得起床回应。
跟其他地方的看门人一样,商务印书馆的看门人也是个老头儿,他打开门房的小窗户,问门外的董雷佑:“侬啥事体(你什么事)?”
董雷佑问老头儿:“林皓民侬晓得伐?”
老头儿答:“林皓民?晓得。”
董雷佑就把那封信递给老头儿,说:“明朝早麻烦帮个封信交给林皓民可以吧?”明天上午麻烦把这封信交给林皓民。
老头接过信:“么问题。”没问题。
董雷佑说声谢谢就走了。
老头儿把信放在门房里的桌面上,上床,继续睡。
第二天,1927年4月12日一大早,林皓民正常来上班。
那天是星期一,林皓民照例先去门房拿报纸。他的部门订有《申报》和《大公报》。
看门老头儿照例把报纸和信交给林皓民,说:“侬有两封信。搿封是昨天夜里一个老克拉送来的,搿封是今朝5点钟另一个老克拉送来的。”搿=这。
老克拉,指的是穿着体面、有范儿的、中年以上的上海男子。
林皓民拿了报纸和信,说了谢谢就急忙上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林皓民先看昨天夜里送来的那封信。
信封从右至左依次竖写着:
林皓民心想:“叫我‘贤侄’的自然是叔叔伯伯,是谁呢?”
信封左侧底端署名“鸟鸟”,觉得奇怪:“鸟鸟是谁?我的叔叔伯伯里面没有叫‘鸟鸟’的啊。”
他根本想不到“鸟鸟”是福州话。
他更体会不到信封上“快转”二字的特别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