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资料,见温州官方媒体上有这样一段文字:
《江心屿诗词选》,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诗不可译”的魔咒。“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这是孟浩然《永嘉上浦馆逢张八子容》中诗句。经陈瑞赞一翻译,便成了“远处群山来对饮,孤屿与我竞诗雄。”山水竟活了起来,陈瑞赞说:“当孟浩然把他对友人的深情转移到眼前景物上时,四围群山和江中孤屿就成了他的酒朋诗友。”…类似这样的翻译,在该书中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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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这样的翻译,令人如鲠在喉,不如不译。来品读一下孟浩然《永嘉上浦馆逢张八子容》(一题作永嘉浦逢张子容客卿)的完整诗句:
逆旅相逢处,江村日暮时。
众山遥对酒,孤屿共题诗。
廨宇邻鲛室,人烟接岛夷。
乡园万余里,失路一相悲。
孟浩然是写实诗人,“逆旅相逢处,江村日暮时。”一如他的代表作《春晓》诗句:“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典型的写实风格。以本人朴素的理解,“众山遥对酒”,是对酒众山遥的倒装句。而“孤屿共题诗”,此句难道需要翻译,译的如此脑洞大开,浪漫得连李白也自叹不如。廨宇邻蛟室,蛟室指孤屿上的龙宫。人烟接岛夷,岛夷指孤屿上的船民土著。整首诗都是写实。只是,孟浩然的数学不及今人学的好,他和张子容共同的家乡湖北襄阳,距温州一定非万里余:),诗最好的解读,是符合作者本意的解读。
感觉这翻译,是被唐上浦馆在距温州城十八公里外,今乌牛馆头一带之说所误导。其实,这上浦馆就在孤屿附近的郡城北门外,且待本人把史料理顺一下。
古时车马慢,但交通架构原理与今相同,大城大驿亭,小邑小驿亭。古代永嘉(今温州)郡城有水路郡驿、陆路郡驿,以供传递文书或往来办事的官务人员食宿。公元423年,谢灵运罢郡回乡,乘舟往青田方向归去。他写有一首《北亭与吏民别》诗,可知,此时永嘉郡城的水路驿亭就在北门外(此后邑人呼北门城楼为谢公楼以纪念)。
南宋时,永嘉诗人薜师石,有诗句:“山连象浦馆,谁记孟家游。”可证,孟浩然笔下的上浦馆,即象浦馆,温州方言上、象同音。
公元1080年,北宋名臣赵抃来到温州,其有诗《宿象浦驿记梦》:“曩岁阻风京口日,今离象浦复徘徊…。”
当时,赵抃已年过七十,他的十八子赵屼在温州做官。赵抃曾到乐清雁荡游山,去及回,其几首诗中都提及车行。在温州一月余,回衢州前,赵抃又登上北城楼,吟诗《自温将还衢郡题谢公楼》:“雁荡周游遂此过,永嘉人物竟如何…。”北门码头自古就是西向往青田方向两条水路的起点。赵抃不可能先往东到十八公里外的所谓“乌牛象浦馆头”,住一夜,又原路返回,再从温州西去。赵抃回家水路和“乌牛象浦馆头”西辕东辙,不相及,赵诗里的象浦馆只能是温州北门外。
明朝1498年,温州郡守文林做《怀胜楼记》,文中记载:“象浦驿既建之两越月…江弥弥然左右合抱如带。两浮屠屹立水中,俨若美侍从相向。”乾隆温州府志卷六记载:“象浦驿,在拱辰门(北门)外,今裁。”
关于象浦在乐清的最早记载,是南宋的《方舆胜览》,文中道:“象浦,在乐清县里,谢灵运诗廨宇邻蛟室,人烟接岛夷。”《方舆胜览》是一位普通学者所整理,本人读过此书关于温州的一节,见错误较多。如文中记载,北亭:“在州东五里。”西射堂:“在城西南十里。”南塘:“在雁山之南,旧多荷花夹岸…。”乐清有象浦地名也不奇怪,但以此书所载及后来以此书而延伸的记载,为依据而论证确认,不妥。
唐朝温州郡城外有江村吗?不排除,民国时,温州北门西,还有个地名叫李家村。孟浩然来温时孤屿上无双塔,但有船民,有渔火。从“山连象浦馆”诗句而知,宋时象浦馆不在孤屿上。北门驿亭,上浦迎诗隐,中川别舍弟,陆游从绍兴来,陈亮回金华去,迎来送往,都发生在此区域。那个黑灯瞎火的“乌牛象浦馆头”,姑且认定唐代有这么个野驿,它有廨宇(官署)吗,有蛟室(龙宫)吗?诗里的孤屿两字怎解,也只能胡乱地招来竞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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