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惹动，一颗躁动的心，开始被孤寂的灯影抚得色彩斑斓。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霁月难逢，彩云易散，几声紊乱的乌啼后，他坐成了一支默默流泪的红烛，于波澜不惊的水边，僵了俊美的容颜。水仍在流淌，心却在波光潋滟中起伏跌宕，盈盈的落辉里，炊烟、垂柳、手里紧攥的紫色铃铛，都无一例外地，泛着思念的味道。

管儿将他遗忘在飘缈的梦之彼岸，却也把他永远留在了颠簸的旅程中，任他无时不刻，都沉陷在相思成灾的劫难中。刻骨铭心的恋，让他惊慌失措，诺大的天下，没了他的照顾，她一个孤弱无依的女子又将流落何方？

暗恋的河流，在未谙世事的年轻岁月里，需要鱼的喧嚣来酿造无声的闹。他站在水边，听鱼儿嬉闹，无法掩饰心底的失落。那悦耳的戏水声，在他听来，只是日暮西山时的最后绝响，动听，却衬托着无尽的苍凉与绝望。

敞开衣衫，遥想最初的最初，他仍在记忆里回望那个一袭青衣的女子，任世间最芬芳的梦沉入思念。却不意，一缕风的低鸣，迅即便吹开了他的迷朦，回首，积郁已久的怅惘再次从忧伤中醒来，放眼望去，周遭的一切，都被染上了扑朔迷离的色彩。而他亦终于明白，擦身而过后，无论春夏，他和她，到头来，终不过是毫不相干的两根草芥。

心，总是最痛在清醒之后，却不知，初见的那一眼，牡丹花丛下拼凑起的那段姹紫嫣红的善缘，转瞬就搁浅成了沧桑荒芜，这心底的曲曲折折，又能向谁诉起。抛落花笺，醉眼望红尘，朦胧里，他在相思中惆怅，原来，陷身恋爱中的男男女女，有的只是杏花微雨的宿命，惊艳过后，便是长长久久的落寞与惋惜。

他不甘心，他想在烟雨外泼墨他和她的命运，让一切都由自己做主，却可惜，即便他描画了阳春白雪的高雅与安然，那一缕夕照，仍是在回望里切割了所有期待，让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凝眸处，马蹄哒哒的沙尘，带来的不是远方的消息与希望，而是一份凌迟的痛，让他彻底忽略了隐藏在心底的明亮与豁达。紧握住这份无休无止的伤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挥之不去的无可奈何中，迅速摇曳下凉梦后漂染的一抹霜涩，任其蒙尘，哪怕早已是止不住泪雨千行。

为什么，总是在希望升起的时候，便又遭遇希望的破灭？为什么，总是让他以为就要抓住光明的时候，便又要与绝望结伴同行？他自信并未做错过什么，一直以来，他不卑不亢的处世态度，为他赢得了交口称赞的美誉，为什么在遇见她后，自己却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呢？难道，他和她的这份际遇，真的都是上天早就安排好了的吗？如果不是，凭着他的热情，又怎会在和她遇见之后便渐行渐远了呢？

陌上荒丘，泪波涔涔时，迅即映照了思念的深沉，怎么也无法忘记初见时四目相对的心动，与周遭绽放的刹那芳华。侧目红尘，是否，最终的宿命，依旧会重蹈前人的覆辙，惊喜过后，便要各自分开，孤单上路，一个人，落寞地游弋天涯，然后，任由泛黄的思念，缀上苍白的雪色，在潸然的眼角流连成一池的冰伤，纵是画破眉梢，也不会心甘情愿地，从自己编织的梦中醒来？

（节选自吴俣阳《曾经沧海难为水》修订版 第2卷《初恋 管儿》第8章《花下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