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姬御兰记 血雨腥风 第三章 含香 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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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十几天,整座新郑宫都被笼罩在阳光明媚的柔和光线中,每个角落都在不经意间散发出一股迷人的魅力,令人难以抗拒。
我开始迷上从各个不同的角度去欣赏新郑宫,每一个旮旯都不想轻易放过。没有了子蛮哥哥的陪同,我就一个人形单影只地穿梭在每一条青石子铺就的甬道上,去追寻每一处过去从没仔细驻足欣赏过的地方,哪怕是一个结满了蛛网的被废弃已久的仓房,我也会觉得它有着与众不同的韵味和精彩。
新郑宫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一个故事,一个凄美、幽怨、香艳而又充满血腥的故事。我突然对我那五位非正常死亡的伯父大人们的故事产生了一种特别的渴望,他们也曾懵懂无知过,他们也曾年轻有为过,他们也曾在新郑宫的角角落落重复体会着自己的心情故事,无论那是悲伤的还是欣喜的,从早到晚,直到他们生命终结的时刻,这种心情就从没有过任何的停歇。可是他们现在一个个又都藏到哪儿去了呢?他们是藏在芈太夫人宫前那座土山背后,还是躲在苏太夫人寝宫的床底下,抑或爬上了御花园那株老梅树朝在树底下找着他们的宫人一边扮着鬼脸一边扔着梅花呢?我想这一切他们肯定都干过,可如今我还能从哪个角落搜寻出他们过往的印迹呢?
公子华是我的大伯父,也是祖父大人曾经最为宠爱的儿子。可惜他性格太过刚硬,不能容忍祖父大人对他母亲大人之外的妃妾宠爱有加,做出了一些有悖常理的事情,所以遭到祖父大人的唾弃便因此丧失了年轻而又充满活力的生命;公子臧是公子华的弟弟,同是君夫人陈妫所出,就因为他的母亲和兄长先后失宠,所以嗜好华美的衣裳这样的噱头便轻易地成为祖父大人杀死他的理由;公子士是江太夫人惟一的儿子,也曾是祖父大人最最宠爱的公子,可是在失去父亲宠爱之后,出使楚国回来的途中他却被楚王派出的杀手残忍地杀死在叶地,这也成为江太夫人和芈太夫人之间数十年来一直打不开的心结诱因所在;公子瑕是苏太夫人的儿子,就因为一株梅花而和老臣泄驾结怨,从而见罪于祖父大人被逐出新郑宫,最后惨死他乡;公子俞弥是苏太夫人的小儿子,从出生以来就一直受到祖父大人格外的恩宠,甚至在世子公子华被杀后有意要立他为世子,可惜少年无知的他居然莫名其妙地死在新郑宫里,江太夫人说他是被芈太夫人害死的,不过事情过去了这么久,大家对这事都讳莫如深,没一个人敢在宫里谈论这些,所以真相到底是怎么样的谁也不知道,或许,那些尘封的往事真的就要随着一个个当事人的弃事而成为永远也解不开的谜了吧!
我的五位伯父大人就这样丢掉了他们宝贵的性命,除了公子华勉强可以被算作一个“罪人”外,其他四位伯父,我实在想不出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被卷入激烈的宫廷争斗之中,在生与死的那一瞬间,他们几乎连反抗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可就这样轻易地失去了生命,这难道不能被算作是新郑宫的耻辱和悲哀吗?江太夫人给我唠唠叨叨讲述的那些往事中,我可以琢磨出祖父大人是一个冷血无情得近乎不通人情的人,他喜欢的人,他可以挥霍一身的财富来取悦他们逗他们开心,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摘下来送给他们,可一旦这些人失了宠,不再被他喜欢,他又会变成另一个人,对着他们换上另外一副完全不同于以往的冷漠嘴脸,甚至可以亲自下令将他们幽禁、处死,好像他们从来都不是他的亲人,更没有得到过他任何的恩宠,就连得到他将近二十年恩宠的陈妫夫人也毫不例外,在享尽荣华富贵之后,陈妫夫人还是被冷酷无情的祖父大人抛弃,从此恩爱夫妻形同路人,甚至在她死的时候都没有引起他任何的注意,就那样凄凉悲哀地殒灭于新郑宫最隐秘的角落,直到几十年后她的灵位在宗庙里无端地泣血才又把大家的视线拉回到那遥远而又陈旧的往事中去。
我对祖父大人的印象十分模糊,当我还是个完全不知事的幼童时,他就已经离开这个令他喜怒哀乐过一辈子的新郑宫了。我很小的时候,他还抱过我,可我每次见到他都会生出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来,直到现在,一想起他那凌厉的眼神和那副不苟言笑的冰冷表情,我还是有些心悸。我对他所有的记忆就是他一直都不是活在我周围世界里的人,他就是圭妫夫人宫门前小子孔堆的那个大雪人,一个没有心,也从来不会关心别人喜怒哀乐的不会生出任何表情的人,这让我不禁疑惑,在他活着的时候,他是真的用心热爱过自己身边的女人和那些女人给他生下的一大堆的子女吗?或许他谁都不爱,他爱的只是能够给他带来快乐的人和事,当这些人和事再也不能给他带来愉悦时,他便会像扔一件旧衣裳一样毫不留情地将他们丢弃,直到他找到另外的可以给他带来快乐的人和事,然后便周而复始地循环着,不断地喜欢一些人,又不断地抛弃一些人,最后,在他生命就要终结的时候,便将他所喜欢的不喜欢的一切通通毁灭掉,让他们只留存于他的生命印迹和记忆当中。
这就是我所理解的祖父大人。他的无情和冷酷让我感到由衷的害怕。我的眼前突然掠过父亲大人俊美的身影,难道我最最热爱着的父亲大人也是一个和祖父大人同样冷血无情的人吗?曾经,他也像祖父大人那样热烈地宠爱着紫烟夫人,可现在紫烟夫人却被他下令关在小树林里的石屋地室里整整十年;曾经,他是一个温柔敦厚的君主,可在祭祀大典上他却果断地下令将芈太夫人宫里的婢女芍儿当作牺牲,让大祭司刺穿她的喉咙,冷眼注视着她一滴一滴地滴尽身上最后一滴血却没有任何表情,这样的他又和祖父大人有什么分别呢?
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揪着疼痛起来。我不要这样的父亲大人,我的父亲大人是善良慈祥的,他绝对不会成为像祖父大人那样的冷血刽子手的!可是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他最近的一举一动,没有一桩不在向我昭示着他就是另一个祖父大人,但我还是不能相信,不能相信父亲大人会是小子孔堆的那个没有心的大雪人!
我从芈太夫人宫前的小土山又转回到了御花园门前。嗅着园里扑鼻的梅香,我不禁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了进去,直接便踱到了那株公子暇伯父生前最爱的老梅树前。自从那天送苏太夫人回宫后,我就没来过这里,我总觉得听苏太夫人讲了公子瑕伯父的故事心里一直拧得慌,我生怕自己也会变得和苏太夫人那样忧伤,而我却不想一直那样难过伤心下去,所以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事,可越是强逼着自己不想,心里就会越加胡乱琢磨着,仿佛我的命运也都和伯父们紧密联系到了一起,这可不是我愿意感受到的。
突然,一低头间,我看见一块素罗香帕不知从哪被吹落在我的绣花鞋上。那块素罗香帕白得就像树杈上没化尽的积雪,只是一眼我便喜欢上了它,连忙弯腰把它拣起来放在手上仔细赏玩着。含香!我看到在素罗香帕的右下角用紫色丝线绣着“含香”两个字,仔细看着,两个字就像是两只鸳鸯紧紧依偎在一起,这要是手艺平平的绣女可不会绣出来的,可新郑宫里又哪来这样工艺精湛的绣女能绣出这一手好活呢?
含香?这显然是一个女子的闺名,可是我睁大眼睛想了又想,就是想不出新郑宫有哪个女人是叫含香的,难道是哪位公子哥哥在外边有了相好的女人?这香帕是那个女人送给他们的定情之物,所以才被带进了宫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