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床边默默盯着三次加笄的礼服，不断抚摩着它们光滑的质地。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喜欢子蛮哥哥，喜欢和他永远呆在一起的感觉一样。

“公主，您不是不喜欢这些衣服的嘛，为什么最近总是把它们翻出来看个没完了？”荷华觑着我不解地问。

“人长大了，喜欢的东西也就变了吧？”我轻轻叹着气，指着那件采衣对她说：“你看，这三次加笄的服饰，分别都代表着不同的蕴义，也象征着女孩子成长的过程——采衣色泽纯丽，象征着女童的天真烂漫，可惜随着加笄礼的落幕，我就永远离开那个弃满童趣而又无忧无虑的美丽世界了……”

“公主！”

“你再看这件素雅的襦裙，它象征着豆蔻少女的纯真，就像我这个年纪，可我怎么觉得自己的心情一点也不像豆蔻可以轻松得起来呢？”我一边抚摩着襦裙，一边惆怅地说着，又伸手抓起曲裾的深衣紧紧攥在手里，“这件深衣倒是很端庄，是公认的最能体现中原女子体态美的服饰，也象征着花季少女的明丽，可我怎么觉得自己的生活变得越来越晦暗了呢？”我说着，又瞟着枕边那件大袖礼服，“这件最隆重的大袖礼衣，雍容大气、典雅端丽，可看上去却死气沉沉的，没有前三套的衣裳鲜艳明快，更像我此时此刻的心情，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您怎么又说起这些丧气话来了？”荷华轻轻踱到我面前，三下五除二地抓起我手边的几套加笄礼服就要拿开去，“这些礼服有什么好看的，您要是实在闷得慌，我带您去御花园看梅花去吧。听公子羽说，御花园里的腊梅都开满了枝头，不如我们现在就去！”

“腊梅花有什么好看的？”我忧愁着一张脸睃着她，“你干吗拿走我的礼服？我还没看够呢！”

“还看什么看？再看您都该魔障了！”荷华愣是拿开我的加笄礼服跑一边去放到箱子底，嘴里不住嗫嚅着说：“看什么不好，非要看这个？”

她怎么会理解我此刻的心情呢？我轻轻叹息着，豆蔻年华的我本该每天都是快快乐乐，挂着笑容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的，可现在我心里却充满了惆怅与悲哀，如果不是那些透着浓烈青春气息的衣裳呈现在我眼前带给我对童年的美好回忆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我都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妪了。

我轻轻从枕头底下掏出子蛮哥哥的玉佩呆呆瞅着，从小树林回来后已经有好几天了，他一次也没来找过我，看来在他内心深处是真的把我当成仇人的女儿了。我不明白，我始终想跟母亲大人问个清楚，可我又不敢，我怕知道真相后的我会更加失魂落魄，更加憔悴无助，可是紫烟夫人的话时时刻刻都盘旋在我的耳畔让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紧紧绷着轻松不起来，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难道真的是母亲大人把紫烟夫人害成那样的？我的母亲大人，我始终猜不透她心里装了些什么心思，可是从她不苟言笑的神情中我可以揣测出她在新郑宫里过得并不快乐，至少她的内心世界永远都不可能像她呈现在大家面前的那样光鲜华丽，那样光芒四射。

母亲大人的心里到底装着什么不可告人的愁烦？紫烟夫人说害她的那个女人是世子哥哥的亲生母亲，她那句话到底又蕴含了什么意义？怎么会？世子哥哥的母亲明明是群子夫人，我的母亲怎么可能会变成世子哥哥的亲生母亲呢？难道是我听错了？不，我坚信我把紫烟夫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深深烙在了心底，莫非是我理解出现了偏差，或许她口里开始说的那个女人就是群子夫人，可为什么她后来见到我后疯了般骂的都是母亲大人而不是群子夫人？难道是群子夫人和母亲大人合谋陷害紫烟夫人的不成？

“公主！”荷华把加笄礼服放到箱底，又回转身踱到我身边，用胳膊轻轻捣了我一下低声说：“姚子夫人来了！”

“啊？”我连忙抬起头盯着从外边缓缓走进来的母亲大人，慌忙把子蛮哥哥的玉佩藏到袖子里，翕合着嘴唇淡淡地说：“您来了！”

“我听荷华说这些天你总是魂不守舍的，到底又怎么了？”母亲大人踱到床边，在我身边轻轻坐了下来，慈祥地盯着我抬手抚着我的鬓角叹着气说：“你总是不让我省心，还有子貉，你俩成天让我寝食难安，都说生女儿好，女儿和母亲最贴心，可我看来却是未必，要是当年老天爷肯赐给我一个儿子就好了，至少儿子不会整天围在跟前烦你。”

“那您再生个儿子不就好了！”我故意睃着她没好声气地说：“要是世子哥哥是您生出来的就好了！”

“啊？”母亲大人略显惊慌地盯着我，“你说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我赌气地瞪着她，“您要是真那么喜欢儿子，再生一个不就是了？”

“你就知道拿这些话咽我。”母亲大人盯着我微微一笑，“我都这么一把年纪了，哪里还生得出儿子来？”

“您也不是很老啊！只要您想生就一定能生出来的！”我歪着脑袋嘟囔着嘴说。

“子蕙！”母亲大人轻轻瞪了我一眼，“跟母亲大人好好说说，这几天到底又是谁惹着你了？是不是子蛮？他有好久没来找你了，你们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还不是因为你！”我愤然地盯着她，“要不是你，他也不会故意疏远我！”

“我？”母亲大人怔怔地瞪着我，“因为我？”

“你就别问那么多了！”我气呼呼地睃着她问：“母亲大人，您在生我和子貉姐姐之前是不是曾经生过一个儿子？”

“你胡扯些什么？”母亲大人惊恐地打量着我，语气立即变得冷冰冰地质问我说：“谁跟你乱嚼舌根了？是不是子蛮？他一天到晚胡说八道，先是怀疑圭妫夫人害了他母亲，现在又来编排我，这孩子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

“我什么时候说是子蛮哥哥说的了？”我紧紧瞪着她那张因惊恐而布满虚张声势表情的面孔，“被我说中了吧？您心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