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玉？”温姨娘好半天才呆呆念出奉玉的名字来。她没有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听说薛虢淼的死讯。尽管她曾经无数次地诅咒怨骂他，可当她得知他已经死了的真相时，还是不敢接受这个事实，一下子就瘫倒在了地上。“奉玉？你是说他死在了奉玉的房里？”

“婕姐！”傅明远蹲下身，心痛地打量着傻了一样的温姨娘。他很奇怪，当听说薛虢淼死了的消息时，她居然没有流出一滴泪来。

“死了好，死了好，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啊！”温姨娘呆呆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嘴里痴痴地念着，“他死了，我也就不会再痛苦了。死的好，死的真好啊！”

“婕姐！”傅明远关切地盯着她，伸手握着她的手臂，“你，不要紧吧？”

“我没事的。”温姨娘缓缓抬起头，盯了傅明远一眼，“明远，他死了，他和奉玉死在了一起，对吗？”

“那天晚上，薛秀才和奉玉姑娘住在冷月楼上，烧起来的时候正是半夜，谁也没有料到会有那么一场大火，听说——他们两个死的时候还紧紧抱在一起，第二天来收尸的人都没办法把他们分开，就把他们葬一块了。”

“死了都抱在一起没法分开？”温姨娘的心像被钉子钉了一样的难过疼痛，她没想到自己还会为那个男人心痛，为那个男人难过，为什么，他死了也要和另外一个女人守在一起？在他的生命中，她温婕究竟算是什么？弃妇还是一个供他淫乐的工具？

“我听小月说，薛秀才一直都是爱着你的。他只是没有办法承受各种流言蜚语的压力，无力给你承诺的幸福，才硬下心肠离开你的。”傅明远背过头去望着窗外，“他死的时候身上还佩着你们当初定情用的玉佩。”

“你说什么？”温姨娘不敢相信地瞪着傅明远，他居然说薛虢淼至死也是爱着她的，这是一个多么荒唐的笑话啊！怎么可能？当年她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跪求他不要走时表情是那么坚定而又绝决，他怎么可能还一直都在爱着自己呢？不会的，一定是明远和小月搞错了，他死都死在了奉玉的床上，心里又怎么会有她和女儿的存在呢？

“他是真心爱着你的。一直都没有变过。”傅明远深深叹着气，慢慢回过头来，认真盯着温姨娘的眼睛，“当我听说他抛弃你们母女时，也非常恨他，对他的行为感到不耻，可是我没有理由不相信小月说的每一句话，你跟着王老爷嫁到这里后，薛秀才没有一天不是在痛苦之中度过的，开始小月也不理解他，后来，小月慢慢发现了真相——也许他是个懦夫，一个懦弱得不能再懦弱的男人，但他爱你的心却是从来都没有更改过的。”

温姨娘怔怔盯着傅明远，一字一句地听他讲着，好像在听天方夜谭一样。“他爱我？他会爱我？我只不过是他空虚寂寞时的一个寄托而已！不，他不会爱我的，他要爱我，他就不会让我痛这么多年伤这么多年了！”她几乎是咆哮着站起身来，迅速走到窗口，盯着窗外苍茫一片的天色看着，忽然发出一阵令人惊悸的笑声，“他爱我？他要爱我，我就把头剁下来给你们喝酒！”

“小月不会骗我，我也同样不会骗婕姐的。”傅明远跟着站起身，远远地站在温姨娘身后，“我只是不想你再为了他痛苦下去。我想让你知道真相，或许这样，你的心会好受些的。”

“我好受不了！”温姨娘终于崩溃了。她伏在窗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让她知道所谓的真相？“虢淼！”她悲痛欲绝地喊着薛虢淼的名字，从今往后，她连个可以恨的人都没有了。“你怎么就这么死了？为什么都不肯等等我，不肯等等我们的女儿？你都没瞧见咱们的女儿长成什么样了啊！”她知道，梦已经醒了，可是自己再也无法更没有理由去埋怨去诅咒那个人了，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捉弄他们？爱就像一个空心的拥抱，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相思到现在都将变得彻底苍白。她输了，输在了老天爷手里。

门外，沁容端着放着银耳莲子羹的食盘进来。温姨娘悄悄擦去脸上的泪水，轻轻坐回到梳妆台前，傅明远则站在她身后，举着牛角梳子，轻巧地替她盘着发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