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五伢子回来的消息在马家大院一传开，小荷花就被外面的喧闹惊醒了，知道是五伢子回来了，连忙从床上爬下来，迅速打开房门就要朝外走，可转念一想，这个时候正该是他们父子夫妻团聚的时刻，自己这样冒冒然地跑过去好像不太合适，只好悻悻然地退了回去，踱到窗边，轻轻打开窗户的一角，默默注视着厨房那边的动静。她听到了保娘呜呜咽咽的哭声，那是一个伤心的母亲见到久别重逢的儿子后高兴的哭泣，她也替他们高兴着、欣慰着并感动着，接着，她又听到腊梅的抽泣声，虽然声音很小，可还是被风轻轻吹送到她的耳畔，那种凄婉的哭声令人听来肝肠寸断，如果不是情到深处、怨到深处，恐怕这哭声也未必有现在这般让人惊魂。

再次见到五伢子是在第二天清晨。小荷花早早地起来，戴着孝跪在灵堂里，一边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一边抬眼默默盯着院外，五伢子也早就换上了马平替他准备好的孝服，好像很急地朝大厅这边跑了过来。

“小姐！”五伢子跪在小荷花对面，接过她手里的纸线往火盆里扔着，盯着火盆里窜上来的火苗看了良久，忽地抬起头，忧郁而又不放心地瞅了小荷花一眼。

“回来了？”小荷花抬眼盯了五伢子一眼，又迅疾低下头，不紧不慢地问着。

“昨天半夜回来的，没惊动小姐吧？”

“听到你说话的声音了。”小荷花淡淡地说着，继续往火盆里扔着纸钱，“一会家仁从庙里请来的和尚就要来家做法会，一切都要拜托你照应着了。”

“是我应该做的。”五伢子心疼地望着小荷花，“我不知道要对小姐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总之，还是希望小姐节哀顺便，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知道的。”小荷花轻轻抬起头瞟了他一眼，“现在还没忙起来，你先过去陪你爹娘和腊梅吃早饭去吧，快四年没见面了，你得多跟他们好好聊聊的。”

“我不饿，不想吃。”

“那就多陪腊梅说说话，这些年她一直苦苦等着你，不能再让她伤心难过了的。”

“小姐！”五伢子不无失望地盯着她，“我……”

“快过去吧！”小荷花抬头朝厅外盯了一眼，“你看，腊梅就站在厨房门口，她是在等你过去一起吃早饭呢。”

“我不吃，看到她我就心烦。”五伢子伸手摸了摸剪短了头发的脑袋，“对了，院后荷塘边那些草垛是怎么回事，是谁家的人堆在那儿的？”

“是你丈母娘知道我爹要办后事，生怕家里的柴禾不够用，就让人给从乡下担了过来的。院里堆不下，就堆荷塘边上了。”

“噢。”五伢子轻轻应了一声，“早上起来时我到灶边看了看，柴禾确实不多了，要不我先到塘边捧些稻草回来吧。今天来的亲戚肯定多，这会不捧，一会也要捧的。”

“吃过早饭再弄也不晚啊。”小荷花怔怔盯着他，“你是在躲腊梅？”瞥一眼院外站着的一直拿眼睛往大厅里瞟的腊梅，叹了口气说：“你这么躲要躲到什么时候？她可是你明媒正娶过门的媳妇，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还能她躲她一辈子吗？”

“小姐！”

“去吧！吃了早饭再收拾也不迟。做法事的和尚还没来呢，要等他们都到齐了，就有得你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