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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赤比点了点头,这才牵着矞云为他准备好的马离开家,踏上了报仇之路。就在村口,他遇到了忽兰。原来忽兰早就从厨房后门跑了出来,守侯在村口等着赤比,忽兰泪如泉涌,一句话也没说。
赤比看着忽兰,从怀里掏出她送给他的香绢,紧紧拽在手中,对忽兰道:“为了这快香绢,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忽兰什么也没说,又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赤比望着忽兰纤弱的身影,转过头,毅然而去……
十二
十八年后,越国一个偏僻的山村里。在一片灿烂的桃林前,一个独臂中年男子正全神贯注的看他身前的一个英俊少年练武,并不时的伸手指指划划,纠正练武的不足之处。不用说,这个独臂男子就是薛矞云,而他身前的少年便是干将之子干赤比。
不一会,一个梳着羊角小辫,年纪比赤比稍小的少女从很远处拎一个竹篮不紧不慢地往桃林这边走来。及至走到矞云身边时,那少女冲矞云叫了声:“爹”,并放下竹篮,从篮中取出两个饭钵、又取出两双筷子、一盘鱼、一盘肉,小心翼翼地放在草地上,道:“女儿今天特意去河边打了几条鱼让娘精心烹制而成,味道一定挺好的。”说着,冲练武的赤比道:“赤比哥,快来吃饭吧。”
赤比见是忽兰妹妹送饭来了,忙应声准备过来吃饭。
谁知矞云却冲赤比大声喝道:“今天不把这个动作练好,你就休想吃饭!”
赤比无奈,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练下去,忽兰见爹如此铁石心肠,为赤比鸣不平道:“今天练不好还有明天嘛,爹怎么能不让赤比哥吃饭呢?”
“他已经十八岁了,三天不吃饭饿不死的。这个动作是爹教他武功中最重要的一招,如果这一招他学不会,那他练武就等于白学了。” 矞云说着,上前拍着赤比的肩,语重心长地道:“赤比,不是薛伯伯狠心,薛伯伯是恨铁不成钢呀。你应该明白伯伯的苦心,你身上担负着很重的担子啊。你已经十八岁,该是你替你爹娘报仇的时候了。”
“赤比明白,赤比一定会下苦功练好武功的。”赤比忽地含着热泪道。
“报仇?报仇?”忽兰满不在乎的叫嚷道:“楚平王已经死了,又被伍子胥鞭尸弃野,赤比哥还有什么仇要报吗?”
“女孩子家懂什么!”矞云斥责忽兰道:“楚平王死了,可他还有儿子在,父债子还的道理你还不懂吗?你干将叔叔,莫邪、九妹两位姑姑都惨死在楚平王手下,这段刻骨铭心的深仇怎能不报?楚王虽死了,但他并非死在我们手中,不能因为他的死就把仇恨一笔勾销了的!”
“楚昭王又没杀人,楚平王也已遭天谴了,何必还怨怨相报?让赤比哥这么辛苦地练武!”忽兰嘟着嘴犹不服气的辩道。
“你心里就只有赤比哥,为了赤比哥你竟然连仇恨都要一笔勾销!幸亏你不是男儿家,要不爹把报仇的大任交给你可就糟了。”
“我才不要做男儿家呢,这么辛苦!”忽兰冲矞云道:“即使赤比哥练就了武功,凭他一人之力又是那么轻易能杀了楚昭王报仇雪恨吗?那岂不是让赤比哥去送死嘛!”
“男儿家大智大勇,何谓屈屈生死?” 矞云叹道:“身为人子就当为父母尽孝,如果贪生怕死而不肯为父母报仇雪恨,又有何面目配称男儿活在这人世间呢?”
“老顽固!”忽兰气得干瞪了矞云一眼,走到赤比面前递给他一块香绢,道:“给你累了擦汗。”说着,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转屁股就往回走了。
赤比接过忽兰的香绢,拿在手中不觉凝神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而分了心练武。矞云见状,连声喝道:“练武时岂可儿女情长而分了神!快接着练!”
赤比听到喝声,缓过神来,脸红得像浮着片片云似的,连忙将香绢放入怀中,继续练着招式。
……
这天清晨鸡刚打鸣,忽兰就早早起了身到厨房做饭去了。今天赤比哥要去楚国,所以她要为赤比哥做一顿好吃的。她正在忙着,冷不防赤比从背后蹑手蹑脚地走来,一把用双手蒙住了她的双眼。
忽兰知道是赤比哥又在和她嬉闹了,娇声道:“赤比哥,别闹了。人家正在替你准备好吃的呢。”
赤比松开手,笑着问道:“做什么好吃的给我?”
“可多了。你看,我已经烧好了一盘鱼、一盘大虾,还在给你炖莲子粥呢。”忽兰指着灶边摆着的鱼虾道。
“这么多好吃的!”赤比兴奋地道:“今天可以大饱口福了!”
忽兰的脸上却忽然变了表情,哭丧着脸道:“我真的好替你担心,你一个人能抵挡得了那么多人吗?楚昭王可是一国之君,他身边的高手如云,万一……”
赤比装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爽朗地道:“大不了一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不!”忽兰捂住赤比的口道:“不许你说这种不吉利的话。”说着,注视着赤比的脸庞,低声问道:“不可以不去吗?”
“忽兰,爹娘的生死大仇不能不报。我就是赴汤蹈火也要去的。”
“我知道你的心意已决,我劝不了你。”忽兰难过地道:“不过你要答应我处处小心,一定要活着回来,一定!”
“我答应你。”赤比紧紧握住忽兰的双手道:“我一定会活着回来见你们的,我还要报答薛伯伯和龙姨的养育之恩呢。”
“赤比哥!”忽兰流着泪喊着,依进了赤比怀里。……
吃过早饭后,矞云、薰草夫妇让赤比在干将、莫邪、九妹的灵位前上了香,祈求他们地下有灵,帮助赤比报仇归来。
临行前,矞云对赤比道:“你此次出去报仇,还要去做另外一件很重要的事。你也知道,你师祖在三十八年前铸了五把宝剑和一把锋利无比的匕首鱼肠剑;十八年前,你爹又为你铸了两把宝剑,都用你爹娘的名字命名,一名‘干将’,一名‘莫邪’,如今这八把宝剑除了鱼肠剑已陪葬吴王阖闾,磐郢剑已陪葬阖闾之女胜玉公主,干将剑在你自己手中以外,尚有五把宝剑分散在在吴、楚二国。其中太阿、龙渊、湛庐三剑在楚昭王手中,工布剑在吴王夫差手中,莫邪剑本为昭王所有,后来郢都攻陷后,也为吴国所夺。而正是因为这五把宝剑,几十年来一直引得各国为了争夺它们而频起战火,百姓流离失所、生灵涂炭,遍地可见白骨累累。我想你师祖和你爹在世的话一定不愿见到他们所铸的宝剑正在遗祸人间,所以你一定要设法得到这五把宝剑,将它们带回越国,祭奠过先祖后通通毁掉,以免它们再造罪孽。”
“赤比明白,我一定会设法得到这五把宝剑,毁掉他们的。”
薰草为赤比准备好盘缠和路上吃的干粮,用一个布袋装着,挂到赤比肩上,嘱咐道:“一定要处处小心。你伯伯断了一条手臂,龙姨这些年来一直体弱多病,又要照顾你伯伯和忽兰,不能随你一块去,不过你要记住我们一家人 都会为你祈祷祝福的,自己千万得多谢小心留神。如果这次报不了仇,得不了剑,你也不要硬拼,得量力而为才是。”
“好了,你也别罗嗦了。” 矞云打断薰草的话,道:“让赤比快些赶路吧,晚了就赶不上住宿了。”
忽兰不忍看见赤比离去,哭着跑到厨房里去了。薰草看了一眼忽兰,对赤比道:“一定得留着性命回来,忽兰她还等着你回来与她成亲呢。”
赤比点了点头,这才牵着矞云为他准备好的马离开家,踏上了报仇之路。就在村口,他遇到了忽兰。原来忽兰早就从厨房后门跑了出来,守侯在村口等着赤比,忽兰泪如泉涌,一句话也没说。
赤比看着忽兰,从怀里掏出她送给他的香绢,紧紧拽在手中,对忽兰道:“为了这快香绢,为了你我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忽兰什么也没说,又头也不回地跑了回去。赤比望着忽兰纤弱的身影,转过头,毅然而去……
赤比先到了吴都姑苏,他夜潜吴王宫,企图盗出莫邪、工布两把宝剑。在宝库内,赤比寻到了工布剑,但怎么也找不到莫邪剑。正当他准备遁去时,遇上吴宫值夜的侍卫,双方展开了激烈的打斗,并惊动了吴王夫差(阖闾之孙)。
夫差在与赤比交手下,暗暗为这个年轻小伙精湛的武艺所折服。打斗中,赤比借着月光看到夫差手中使的剑柄上刻着显目的“莫邪”二字,不禁脱口惊道:“莫邪剑!”劈手过去便要抢夺夫差那把莫邪剑,并放下自己手中的干将剑,不与夫差交手。
夫差见他不用剑与自己交手,却徒手来夺莫邪剑,不觉暗暗觉得奇怪,自己却飞快地挥动手上的莫邪剑往赤比胸前刺去。不过他却没有杀死赤比的意思,只轻轻割断了赤比的一缕头发,用剑尖挑着在他面前一晃。赤比见自己败在了夫差手中,沉声道:“败者为寇,任由大王处置,不过大王得先借我一年之命,一年后我自会回来服罪。”
夫差一挥手,示意侍卫全部退下,朗声冲赤比大笑道:“你并没有输,我也并没有赢。我问你,刚才你见了莫邪剑后为什么放下剑徒手与我交手呢?如果你继续用剑,输的并不一定是你。”
“因为干将莫邪夫妻一体,不能相战。”
“你手中使的难道就是干将剑?”夫差惊异地问道。
“正是。”
“你是谁?你怎么会有干将宝剑”
“我是干将莫邪的儿子干赤比,干将剑打我出生起就一直在我身上。”
“你就是干将莫邪的遗孤?你为何要闯进王宫夺我宝器?”
“这些宝剑都是不祥之物,我不想让我祖先铸造的剑留在世上遗祸人间。这些宝剑已经引发了天下各国的一场又一场宝剑大战,使得国家不宁、生灵涂炭,我不能让它们再在世间作孽。那样的话,我的祖先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宁的。”
“原来如此。难得你有这份真知灼见,既是为了天下百姓照想,为了你的先祖不至于遗患人间,本王就饶你这一次。”夫差冲赤比一摆手,道:“你可以走了!”
赤比还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平声问道:“大王可以让我带走莫邪与工布两把宝剑吗?”
“凭什么?”
“凭它们都是不祥之物。大王希望让不详之物留在身边吗?”
“非也。自从吴国得了这两把宝剑后,吴国才日益强盛,怎么可以说它们是不祥之物呢?”
“虽然吴国日益强盛,但楚、齐、晋、秦等大国都在觊觎你手中这两把宝剑,他们随时都会兵临吴国。我听说大王你一心想独霸天下,但以你目前的兵力还尚非他们的对手,一旦他们打进来,大王一定大伤元气,独霸天下的宏志也许就会成为泡影。我想大王不会想事态发生成这个样子吧?”
夫差听了赤比的话,觉得他说得并不无道理,笑着问赤比道:“那你说本王会信了你的话,把宝剑让你带走吗?”
“我认为是五成,那要看大王是不是明主,是否有独霸天下的雄心。”
“本王当然有这个雄心,”夫差说着,忽然出乎赤比意料地冲他道:“既然这两把宝剑是不祥之物,那本王留着它们也无益……”
赤比听到这儿,连忙打断夫差的话 抱拳作揖道:“赤比多谢大王成全!”
“嗳!”夫差指着赤比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真能胜了我的话,我立即把宝剑交给你;反之,休想再打宝剑的主意。”
“好,不过干将莫邪不可以相攻,还请大王换剑比试。”
“这你放心,本王会安排其他剑与你比试的。不过今晚已经夜深了,我们约好明日日出时在城外虎丘再作比试,不见不散。”
“赤比遵命。”……
第二天一早,鸡还未叫,赤比就到了虎丘。话说这虎丘乃是吴王阖闾的下葬之处,传说在阖闾去世三天后,有人遥遥地望见坟山之上有一只白虎蹲在那里,因而名此地及附近地带曰“虎丘”。谈到虎丘,我们不妨再谈谈鱼肠剑的下落,阖闾入葬时,遗命将鱼肠剑陪葬,后来到了秦始皇时,秦始皇企图得到鱼肠剑,派人发掘虎丘,可什么也没找到,只留下一个巨坑,成为深涧,后人称为“剑池”是也。鱼肠剑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言归正传,赤比赶到虎丘不久,夫差也带着随从骑马赶到了虎丘,随行的有伍子胥与伯嚭。细心的读者要问了,这个伯嚭不是当年凌辱九妹的伯郤宛之子吗?他怎么到了吴国呢?原来在楚昭王刚刚即位后,囊瓦欺昭王年幼,把事朝权,与伯郤宛一直有隙,便寻衅杀了伯郤宛一家,只有伯嚭逃到了吴国投奔伍子胥。经过伍子胥推荐,得到了阖闾的重用,阖闾死后,夫差任他为太宰。又有人要问当初九妹不是用钗刺中了伯嚭,怎么他还没死呢?那就要归于他的命大,九妹虽刺中了他,但没伤中要害,所以一直活到现在。请大家记住这个伯嚭,在吴历史演变的过程中,他起到了积极作用,正是因为他而使夫差失国身亡,从此使吴国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
赤比与夫差的这场比试中 真可谓高手的比试,一个一心想打败对方得到宝剑,一个想挫败对方好在大臣面前显示自己功高无人能比,所以大家都倾注了全部的精力和心思,打得成难解难分。一时间,尘土飞扬飞沙走石,只能看到一团为剑光,而不复见人矣。
大概持续了一个时辰,忽然只听夫差朗朗大声道:“本王输了!”随着话音刚落,双方都收住了剑,夫差自叹地道:“干公子果真武艺超群。本王输得心服口服。”说着,便吩咐随从取过工布、莫邪双剑,转呈给赤比。
这时,忽然走上前来一位大臣,劝夫差道:“大王千万不可将这两把宝剑交给这无名小子,若是传出去,岂不被天下诸侯笑话?”
夫差定睛一看,见是太宰伯嚭,冲他道:“本王与干公子有约在先,干公子既然已胜了本王,本王就得履行诺言才是。”
“可是宝剑乃是先王所传国之重宝,大王岂可轻易于人?”
“这两把宝剑本就是干公子的先祖所有,如今本王原物奉还又有何不可?工布剑乃其师祖欧冶子所铸,莫邪剑乃其父干将所铸,难道太宰不知道吗?”
伯嚭听了,惊异地看了看赤比,心中暗道:“原来干将的儿子还活在世上,想当年干将坏了我的好事,还使得邹九妹用金钗刺伤了我,十多年来我一直苦于无法报仇,今天他的儿子却送上门来,这岂不是天意让我报仇雪耻吗?”想着,对夫差道:“虽然这两把剑为欧冶子、干将所铸,可是他们也只不过是剑匠,他们所铸之剑都是替别人所铸,并不是为自己留用,所以说这两把宝剑并不能称为他们自己所有。说一个刀匠一天给几十户人家打了几十把菜刀,而这些刀只能说是属于几十户人家的,却不属于刀匠的。既然剑已为大王所有,大王是剑主,又有什么理由送还铸剑的工匠呢?依老臣之见,大王既不能把宝剑拱手让人,也不能失言于人,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他!”
“胡闹!”夫差气愤地骂伯嚭道:“你把本王当什么人!本王岂能做这种不仁不信的事?要是传言天下,本王还怎么能够独霸天下?以后休要再教寡人这种昏君所为的行劲!”
一旁的伍子胥听了夫差的话,暗暗点头,上前禀道:“老臣有一句话要对大王说,不知大王可否洗耳恭听?”
“相父请讲。”夫差对伍子胥尊敬有加,所以称他“相父。”
“大王刚才的一番话固是明主所言,但工布、莫邪双剑乃是你祖父留给你的宝物,大王怎么能随意轻许于人?不过大王既已许诺,老臣也不再相阻,只不过老臣想知道大王为何轻许于人。老臣相信大王如果不知道干赤比的身手如何,你是不会与他比武的,既然知已知彼,你也料到自己可能会败在对方手下,又为何要孤注一掷呢?”
“相父说得不错,本王是知道没有必胜对方的把握的,但是我在心里是早作好了还剑的准备的。我想一旦他赢了,我便把剑给他,一旦我赢了,也可以显示自己的功高。现在他既然赢了,那我就心甘情愿地把剑给他。”
“你早已准备给他?为什么?”
“这两把宝剑并非宝物,却是真正的不祥之物,为了它们不知引发了多少战争,本王岂愿再留它们招惹兵祸?本王已不想吴国遭兵再伤元气,而误了我独霸列国的壮志,所以本王为了吴国的前程甘愿忍痛割爱。”
伍子胥被夫差的话所折服,并暗喜夫差是个有为之主,能够完成阖闾生前没有完成的霸业,也使他坚定了辅佐夫差成器的决心。就这样,干赤比以比武的形式从吴王夫差手中取得了工布、莫邪两把宝剑。夫差爱慕赤比聪明机智和超群的武艺,有心留他做官,无奈赤比尚有要事在身,夫差也不便强留,亲自骑马送赤比出城,一直送了一百里路才依依不舍地与赤比惜别。后来,夫差回去后,伯嚭亲自带家兵从小道避开夫差往截赤比,意欲杀赤比泄恨,但自己却被赤比所伤,家兵也被杀得死伤无数,只得灰溜溜地夺路而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