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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本章导读:
半路上,忽地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像天堂里仙童摇落的梨花,像仙女扯碎了满天的白云,像迎风飘扬的柳絮,像翩翩起舞的素蝶,扬扬洒洒地飞向了大地。眨眼间,在银灰的天幕上织出了一道宽大的雪帘,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透过珠帘的缝隙,九妹看见了这翩然而至的雪景,看着这白白的冰凉的雪,她的心更加凉透了。此刻也不知温车赶到了什么地方,九妹只想快点回到王宫,便隔着珠帘冲马夫大声道:“下雪了,赶快点。”
十一
转眼间两个月又过去了,九妹自从与干将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但她心里却仍然挚热地想着恋着干将,整日心情抑郁,以泪洗面。这天一早楚平王就与君夫人伯赢去城外的章华宫游乐去了,平王本派人来请九妹同去,可九妹没有那个心思,称病推托了。
娟华是个敏慧的奴婢,自从上次陪同九妹去纪南客栈后,她便揣透了王妃的心思,知道王妃伤痛的根源,看着王妃伤心难过的样子,她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但又不知如何相劝才好,怕说穿了王妃的心思会让她更加难过。
九妹默默地坐在梳妆台前,既不梳理又不施妆,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娟华刚熬好一碗百合汤从门外送进来,一眼瞥见王妃那神情恍惚的样子,心里不禁一阵难过,忙把百合汤放在桌上,走到梳妆台旁边对九妹道:“王妃,还是让奴婢给你梳个新样儿吧。”说着,便拿起台上的梳子细心地替九妹梳了起来。
“王妃,奴婢今天管保将你妆扮得跟桃花夫人(指楚文王夫人息妫)一样美丽,叫天上的神仙见了也要为你心动的。”娟华打着趣,想逗九妹开心。
九妹依旧僵尸般的,没有答理娟华,愣愣地出神。娟华担心她会抑郁成病,连忙将梳子在她眼前扬了扬,大声道:“我们王妃本就生得比桃花夫人美艳,不要梳妆也是天下一流的美人儿的。不过总是这副抑郁的样子便少了些许美艳了。来,王妃,你笑一点,我给你梳个耸云高髻,再给你描百花妆,一定会很美的。”
“不要逗我开心了。”九妹这才夹杂着淡淡的哀伤道:“梳什么头,描什么妆,打扮得再漂亮又有什么用呢?我又不是等着情郎的闺中之秀。”
“王妃说哪儿话?后宫之中妃子那么多,从君夫人至下,哪个妃子不把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的?你看那些比君夫人老得多的妃子,她们哪个每天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只是她们一个个都老了,再打扮也及不上王妃万分之一。王妃倒好,又年轻又漂亮,正是打扮的好年岁,年轻貌美的女子哪个不想把自己装扮得更美些,而你却如此消沉,哪里像个年轻人该有的样子?”说着,又细心地替九妹梳着头。
九妹知道娟华心疼她,不忍见她一天天的消沉,遂勉强挤出一丝微笑道:“随你梳吧,你梳什么样的我都喜欢。”
娟华见王妃终于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不由得非常伤感地道:“奴婢并不是要讨王妃的喜欢,奴婢一心一意只巴望着王妃能开开心心地活着,可是每当见了王妃伤感抑郁,闷闷不乐的样子,奴婢就也痛在心里。您想想,哪个婢子不希望自己的主子过得开心呢?婢子确实不想再看到您总是难过的样子了,婢子心里实在是太难过了。”
“娟华,”九妹转过头,哽咽着道:“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心中的伤痛是怎么也不会愈合的,一个人心里装着些不该装着却又怎么也忘不了的事,那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我想忘掉过去,可是我做不到。”
“请恕奴婢斗胆,奴婢有些话再也不能不说了。”娟华道:“婢子内心明白得很,王妃的心里爱着一个不该爱的人,永远也忘不了他,对吗?而这个人现在正在郢都之内,你们两个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聚,所以你很痛苦,一味地折磨自己,是吗?
九妹的心思被娟华一语猜中,她不得不震惊地望着她。娟华继续道:“这个人并不是越太子勾践,而是你的师哥,对吗?你在爱着干将的同时又很恨他,正所谓爱恨交加,所以你更加矛盾,更加痛苦,既想见他又怕见他,就这样你把自己陷入了更深的更痛苦的感情藻泽之中,越发不能自拔,折磨得自己日渐憔悴。”
九妹不知娟华究竟有什么神力,竟能把自己的心思揣摩得这么透,只惊讶地注视着娟华,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娟华解释道:“其实这些婢子都是从王妃无意流露出来的言行中看出来的。自打两个月前,婢子陪王妃去纪南客栈时,看到你骂干将那种带着些忤恨意的神色,听到你和干将在客栈外谈话流露出对他的爱恨交加的话语,婢子就有些狐疑了。这两个月中,自从你与干将分别后,你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甚至比没见到干将时更坏。在没见到干将时,你三番两次地就寻死寻活,可干将出现了后,你再也没有寻死寻活,这说明你心里充满了对他的爱,你不想就这样永远与他分别了的。还有,你在睡梦中经常喊着他的名字,说你恨他,说他负了你,这些婢子都在无意中听到了。所以婢子断定王妃在心里爱着干将,一个你不爱的人你就无所谓恨他了的。”
“你说得一点不错。”九妹不能自已地抱着娟华呜咽地泣道:“我自幼与干将一块长大。我和他正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果不是爹不辞而别去找越王为娘报仇,我爹也许早就把我许配给他了。可是天意难违,我跟他注定无缘,为了救爹,我们冒死潜入越王宫,可他却被抓进了地牢,当时我为了救他性命,掩护他逃走,而自己却落入了越王的手中。我身陷囵圄,但我并不怨他,因为我是爱着他的,我认为这么做是值得的。后来他逃出了越王的爪牙,被一个村姑所救,再后来越太子勾践又设计将他诱进越州救我,而当时我也逃了出去,勾践是为了爱我才设计诱他前来,然后好用他再诱我出来。我虽然清楚勾践的计策,但是为了他,我还是出现在了勾践要斩杀干将的刑场之中。勾践因爱生妒,他要杀了干将而后快,手无寸铁的我救不了他,所以我就下定了和他一同赴死的决心,但越王却出现了并救下了我,勾践也怕失去我,所以他不敢杀干将,怕我会因此自杀,并求越王饶恕了干将。就在那时,我为了救干将性命,同意嫁给越王为妃。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时,我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女子正和干将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从干将口中我才得知那个女的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他告诉我,那个女的就将成为我的师嫂。他的话就如晴天霹雳一样在我头上炸开了,我真没想到在我为他做出那么大牺牲的时候,他竟然在短短的日子中就跟别的女人私定了终身。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那高大美好的形象从此在我心中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我在心中骂他、恨他,诅咒他!痛苦之中勾践给了我许多安慰,不知怎的,在不知不觉中我把对他一片真心都寄托到了勾践身上,于是在一个夜里,渴望被爱的我就糊里糊涂地把一切都给了勾践。当时我也不知道是否真正爱上了勾践,可是我真的很需要他,需要他的爱。后来,我成为了太子勾践的储妃,但是我却一天天地意识到其实我并不爱他,我永远都无法忘掉干将,无法不去爱他,我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他,可怎么也做不到,直道现在,我依然做不到。相反,我又很恨他,恨他对我的无情,恨他娶了别的女人为妻,恨他不懂得爱我,恨他辜负了我对他的一片心!”九妹已是泪眼朦胧,她望着娟华伤心地道:“我知道我太傻,可是我就是无法自拔,我想见他,又恨见他,我实在是太矛盾太痛苦了!”
“王妃,原来你爱得这么苦。”娟华伤怀地道:“既然你无法忘掉他,那你就该去见他才是,为什么却不肯见他呢?”
“见了有何用?他已为人夫,我已为人妻,不见倒比见的好。徒增伤感罢了。”
“可王妃不还是依然在伤感抑郁中打发着一天天的时光吗?依奴婢之见,心病还得心药医,见了他,你也许会好受多的。”
“人海茫茫,又到哪里去找他呢?”九妹无可奈何地道。这就是九妹,她虽然恨干将对她无情,可她怎么也是不可能忘怀他的,不愿看到他,但又非常想见到他。
“王妃忘了上次在纪南客栈时,干将说要留在郢都开个匠铺吗?既然他在郢都,那就不难打听到他的下落了。”
正说着,楚王又派人前来请九妹去章华宫饮宴,娟华遂劝九妹答应下来,也好去散散心,并为九妹精心梳好发髻,迅速饰了妆。九妹因刚才与娟华一席谈话心情已经开朗多了,便依了娟华,披了一件枣红大衣就领着娟华乘上了楚王为她准备好的温车。章华宫座落在郢都城郊,广袤四十里,中筑高台,台高三十仞,名曰章华台。宫殿极其壮观、豪华、富丽堂皇,内中遍置奇珍异宝,有天下第一宫之称,为楚灵王时所建。传至楚平王后,平王爱章华宫之繁华壮丽,经常与宫眷滞留于其中,登台作乐,而不愿回郢都宫中。
时值冬至,外面天气寒冷,九妹的温车刚到了章华宫门口,就有内侍上来将她挽入宫内。宫内置了大火盆,用以取暖之用,是以宫内比宫外暖和多了。九妹只觉得身上很热,顺手脱了披风,递给娟华并上前拜见正坐在宫中饮宴的楚平王与君夫人。楚王见九妹来了,连忙吩咐赐座,命宫女替她准备好食物,并宣舞伎上殿跳舞助兴。
一曲跳罢,楚平王龙颜大悦,拍手称快,忽从座位上立起,大步跑到九妹座前,一把拉起九妹的手,欢快地道:“今日难得高兴,你就陪寡人跳个舞吧。”
九妹打心底讨厌平王,不愿与其共舞,正待推辞,却早已被平王拉入了舞伎的队伍中,与舞伎们共舞起来。平王是个极端的好色之徒,由于九妹刚刚生产,君夫人怜九妹体虚,怕平王贪嘴而让九妹日后落下病根,两个月之中绝对禁止平王沾染九妹。两个月没碰九妹,平王早已心猿意马了,此刻他搂着九妹共舞,看着她那绝世的容貌、美妙的身体,不觉心中腾起一股强烈的欲火,两只眼睛色迷迷的盯着九妹,就差口中没有掉出馋水来。他欲火难熬,遂不顾当着众人的面,忽然一把搂紧九妹,在她的脸上亲着,在她身上乱摸着……
“大王!”九妹没想到平王会做出如此禽兽之举来,拼命挣脱着平王。那帮舞伎见了此情此景,都被惊呆在了一旁,谁也不敢上前说一句话。娟华在旁边见到如此情况,慌忙中冲君夫人努了努嘴,向君夫人示意求救。此时的君夫人也被平王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一时慌了主张,等她瞥见娟华的眼神后,才镇定了过来,连忙起身奔到平王面前,跪劝平王不要做出伤风败俗的事来。平王不听,继续在九妹身上到处亲吻,九妹情急之下只好使劲把平王往后推去,这一推把平王推倒在了地上……
君夫人扶起平王,望着委屈落泪的九妹,劝平王道:“邹妃是无心的,大王千万不要怪罪她。”
“无心?”平王拂然大怒道:“好个贱货,竟敢动手把本王推倒地上!本王这么爱她,她就这么报答我吗?看来不给点颜色看看,她是不知道本王的厉害的!”说着,推开君夫人,迅速的脱去了自己的外衣,又解着内衣的扣子,淫邪地盯着九妹。
君夫人一见不妙,连忙上前给平王披好外衣,劝道:“大王不可以这么做的!”
平王不听伯嬴劝告,一把将伯嬴为他披上的外衣又拽了下来,大声道:“我是楚王,我有什么不可以做的呢!我今天就要当着众人的面试试又如何?这可是她等不来的福气!”
“正因为大王是楚王,所以不能做出这种禽兽之举来。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遭报应的!” 伯嬴苦苦哀求道:“大王素以英豪著称,如果做出这种事来,天下人又会怎么看你呢?你的名声会扫地的!”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别人说又能把我怎样?”平王固执地嚷着,上前一把抓住九妹的手,便动手去解她的腰带。娟华再也忍不住了,遂顾不得自己的身份,飞奔到平王面前,跪在他面前双手死死抱住他的双膝急声劝道:“在婢子的眼中,大王一向是个英明之主,如果大王今日做出这等丑事,就将会成为昏庸之主,婢子恳求大王三思,千万不能做个昏君呀。”
“死奴才!”平王怒气冲冲地扬起腿,骂道:“快滚开!再不滚开!本王杀了你!”
娟华仍然死死抱住平王的双膝,置生死于度外地道:“婢子若是怕死就不会斗胆来劝大王了。婢子为了王妃不受凌辱,就是死一万次也值得。只求大王让我说完再杀婢子不迟。”
“好,本王就多留一会儿性命,我倒要听听你说什么?”
“娟华,别说了。”九妹声俱下地劝道:“大王是人主,我们只是供他驱使的工具,说再多也没有用的。”
“不,为了王妃,婢子一定要说!”娟华睁大了眼睛冲平王道:“婢子闻说夏桀筑长夜宫,日夜于长夜宫内毫不廉耻地当着大臣的面与妃子们鬼混,商纣筑鹿台,也日夜与妃子们不顾人伦的淫乐,所以他们都亡国。大王如今既要做夏桀、商纣做过的事,说明大王也到了毫无廉耻、不顾人伦的地步,奴婢替大王担心楚国的天下将再也不会是芈姓天下了。如果大王还肯悔悟,打消这种淫秽的念头的话,那么楚国还是会有希望的。奴婢不愿看到大王做亡国之君,请大王三思而行。”
平王听了娟华的话,震怒之余不得不佩服她的机灵与智慧,开始犹豫起来。伯嬴见平王心有些动了,趁机上前跪劝道:“娟华说得不错,大王英明一世,切莫因小失大。邹妃反正是大王的人,大王什么时候要她都可以,为何偏偏要在这大殿之上……?恕妾冒犯,大王如今已是发须花白的耆年老人了,这种淫乱宫廷的事让宫人舞伎目睹,连妾都羞惭万分,难道你到越老越风流,连起码的廉耻之心都没有了吗?一个不知廉耻的人,特别是君主,他一定会走上夏桀、商纣的老路的。更有邹妃,你这样做了,让她日后有何面目去见人呢?大王已经强纳其为妾,难道还忍心这样凌辱她吗?” 伯嬴说着,凛然地注视着平王郑重其事地道:“大王这样做的话,妾身将一生一世都不再见大王一面!”
平王听了娟华和君夫人伯嬴的一席话,已经冷静多了,遂放开九妹,披上外衣向君夫人道歉。并不杀娟华,反而吩咐赐珠一斛,以示劝驾有功,复命舞伎跳舞助兴。九妹此时心情变得更坏,脸上血色全无,并无一点看舞饮乐的心思,流出了羞愤的泪水,娟华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只好低声安慰。九妹的心在流血,旧的伤口没有愈合,现在又被平王给捅上了新的伤口,她内心的痛苦到了极点是可想而知的。君夫人见她伤心的样子,过来相劝,可九妹什么也没听见去。痛苦之中,她的眼前闪烁的全是干将的身影。
“师哥,你在哪里呀?”九妹在心中泣道:“你可知道九妹现在受了多么大的凌辱吗?要是在往日,我早就以死抵抗了。可是你知道吗?我这样痛苦地活看都是为了你和女儿,而更多的就是为了你!我永远在想着你,想着让你像当年把我从河里救出来那样抱着我,再那样热烈地吻我一次,然后说你爱我,要我。可我为了爱你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你为什么就不懂得九妹的心,不懂得爱我呢?为什么你那么快就爱上了莫邪,我们十多年的感情竟比不了莫邪跟你几十天的感情吗?师哥,我真的太不甘心了!我爱你,我也需要你的爱啊!虽然我骂你、恨你、不给你好颜色看,可那都不是我真心想的,不是真心的!我现在痛苦到极点,你知道我是多么需要你的爱慰吗?其实我是一只小鸟,一只极易受伤的小鸟,你的怀抱就是我永久的家,可是现在我再也找不到家了,所有的风雨都要我自己抵挡,我实在太脆弱了,我再也无法承受太多的风风雨雨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双翅快要折了,这个时候我是多么想飞回家,但我飞不动也找不到了。上天对我真是太不公平了,我究竟前世作了什么孽,上天要这么惩罚我呢?我自幼丧失母,还不知道爹娘什么样时就被爹送给了别人,直到十年后才与生身父亲相认,可是还不到半天时间,他又扔下我云游四海去了,以后有无相见之日也不知道;我爱的人却爱着别人,我什么都没有,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呀?”
伤心欲绝的九妹,她的心碎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从一生下来就这么苦命,她不甘于现实,她渴望着被自己爱的人所爱,这就是邹九妹一个为爱执着而又无法摆脱现实的女人,执着带给了她巨大的痛苦,这也是注定了她悲剧性人生的因由。
就这样,楚平王一直玩乐到黄昏时分也丝毫没有回郢都王宫的意思。就在这时大臣囊瓦闯进章华宫求见平王,说是有紧急军情要禀报。
平王见囊瓦搅了他的兴致,心里很不痛快,慢不经心地问道:“到底有什么大不了的军情?”
囊瓦禀道:“吴越二国联兵进犯禁境,说是要讨伐大王当年抢太阿、龙渊宝剑及邹妃之了罪,要大王归还宝剑、邹妃,方可收兵,不然誓必攻进郢都。”
平王不觉哈哈大笑起来,不屑地道:“吴越国小兵弱,他们又什么本事攻进郢都!想那吴国经年与我大楚交兵,可还不是被我们打得一蹋糊涂?这种鸡蛋碰石头的事你们还用得着禀报寡人知道吗!”
“大王切莫小觑了吴越,他二国这次可来势凶猛,大王可不要轻视他们,” 囊瓦道:“某虽不才,愿带大兵往边境阻截蛮兵,反攻进姑苏、越州去。” 囊瓦之所以先述吴越之来势凶猛,后请带兵反攻,只不过是想带兵立功而已,他哪里是为楚国着想,故意夸张敌人的强势也就为他日后打败吴越能立下卓勋大功而打下伏备。
囊瓦继续道:“大王怎么可以归还宝剑与美人呢!臣就是肝脑涂地,也决不会让那些蛮兵攻进楚邑来的!” 囊瓦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竭力在平王面前表示他的忠心与勇气。
平王于是命囊瓦为令尹,立刻出发赴边境援急。
囊瓦走后不久,大臣伯郤宛得到军情,也急匆匆地从郢都赶来章华宫。不过他却不赞同与吴越交兵,却劝平王归还宝剑美人,与吴越议合。
平王听了伯郤宛的话,怒骂他道:“胆小胚子!你怕我楚国无人了吗?议合!我芈弃疾还没软弱无能到向小国议合的份上!在你的眼里,难道我芈弃疾是个无能的君主吗?”
“臣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平王愤愤地道。
“吴越二国已非昔年,他们的国力、兵力都日渐强盛,前次吴公子姬光发兵我楚国掳去大王从前的君夫人,而楚国却无人阻拦得住,由此可见,吴国的确已经发展成楚国强劲的敌人。而如今吴越联兵进攻大楚,而且来势凶猛,恐怕我大楚难以抗衡。”伯郤宛叹道:“吴越出师有名,兵丁的士气自然高昂、势不可挡,而我楚国明明欺了他二国,夺了别人的宝剑、妻子。我们自己理亏,士气自然消沉,以一国消沉之军抵抗二国雄昂之兵,楚国必败无疑。”
“住口!你给我闭上那张乌鸦嘴!”平王怒不可遏地指着伯郤宛,厉声斥道:“你身为楚国大臣,却涨他人士气,你居心何在?寡人现在已派囊瓦领兵抵抗蛮兵,不出半月,他定能反攻吴越城邑的!到时,囊瓦得胜归来,你就提头来见我!”
“大王!囊瓦奸诈小人,他只是为了立功才领兵打仗,大王千万别让他误了国啊!”伯郤宛苦劝道:“大王夺人之剑,占人之妻,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天下起兵共讨,楚国会丧尽所有城池的!请大王为社禩着想,向吴越二国归还宝剑美人,与吴越议合,以保大楚江山。”
“你越说越离谱了!”平王怒火攻心,命人将伯郤宛轰也去,永不与他相见。
九妹看了这一幕幕的情景后,猜到一定是矞云哥已回到越国,把她的下落告诉允常父子。允常父子救人心切,便耸恿阖闾一同攻楚的。眼见三国之间即将为了自己而大动刀戈,九妹只觉得自己是个罪人,心中的痛楚自是不言而喻。她本想劝平王不要与吴越交战,但她知道平王是不可能这么做的,惟有把泪水往肚里憋。抑郁和悲伤一齐捅在她的心头,忽然,她只觉得一阵眩晕,昏死了过去……
等她醒来后,已是深夜了,她发现自己正睡在章华宫的偏房中,君夫人与娟华正守在她和身旁。她控制不住情绪,抱着君夫人悲咽了起来。她无法在这令她窒息的章华宫呆下去了,一刻也呆不下去了,君夫人懂她的心,替她准备好温车,让娟华陪她回王宫去了。
半路上,忽地纷纷扬扬地起了雪花,像天堂里仙童摇落的梨花,像仙女扯碎了满天的白云,像迎风飘扬的柳絮,像翩翩起舞的素蝶,扬扬洒洒地飞向了大地。眨眼间,在银灰的天幕上织出了一道宽大的雪帘,一个粉妆玉琢的世界出现在了眼前。透过珠帘的缝隙,九妹看见了这翩然而至的雪景,看着这白白的冰凉的雪,她的心更加凉透了。此刻也不知温车赶到了什么地方,九妹只想快点回到王宫,便隔着珠帘冲马夫大声道:“下雪了,赶快点。”
“喛!”马夫正应着,随接又莫名奇妙的“啊”地一声惨叫了出来。九妹与娟华听到马夫的叫声,正在疑惑之间,忽然车帘被一蒙着面的人撩开了。还没等她们反应过来,那蒙面人上前便一把抱住九妹,疾步下了车,奔到不远处的一匹马上,飞也似地奔去。娟华连忙从车上跳下来,借着雪光,她一眼瞥见马夫正仰倒在车座上,殷红的血从马夫身上流了出来,将雪都染成了红色,等她回过神来时,九妹早已无影无踪了。
六神无主的娟华一时手足无措,看着马夫的尸体,又惊又吓的她跌坐在雪中放声悲啼起来。娟华的哭声惊动了路边的一户人家,不一会,在黑漆漆的夜中,娟华便看见路边有一人家的灯被燃亮了,紧接着又听见门响,从里边走出来一个黑影,慢慢向她走来。
娟华认出来人竟是干将,干将也认出了娟华。望着娟华身边的尸体,干将意识到不妙,脱口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家王妃在哪儿?”
娟华呜呜咽咽地泣道:“刚才有一蒙面人杀了马夫,劫走了王妃。你快救救王妃吧。”
“什么?”干将惊道:“他们现在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一时慌了主张,没有看清往哪去了。”娟华伤心地道:“都是我不好,我没照顾好王妃。”
干将很是担心九妹的安危,心急如焚地道:“你认不认识回宫的路?”
娟华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分头办事。你赶快回去禀报楚王,让他派人去找王妃,我现在就去四处找寻。”干将说着,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给娟华披上,头也不回地很快消失在黑夜之中,连跟莫邪打声招呼都没来得及。娟华也顾不上寒冷,一路飞跑着往章华宫而去。楚平王得知九妹被劫后,下令封锁楚国所有关口,一定要救出九妹不可。但是一天、二天、三天过去了……,一连十天都没有九妹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