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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本章导读:
“奴家哪有什么舞技?只不过随手舞舞罢了,何敢指教妃嫔呢?”欧夫人淡淡地道:“如果大王没事,奴家就退避了。”
“且慢!”允常大声道:“孤王还有一件事要对夫人说,刚才孤王来时见到夫人的舞姿和背影,似乎这舞曲非常熟悉;而且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夫人,你的背影与一个人真是像极了,所人孤王想请夫人与孤王见上一面。”
欧夫人听到这儿,心里“抨抨”跳不停,脸上的神色异常紧张,却故作镇静地回道:“奴家本为山野村妇,从未出过家门,大王怎么会见过奴家呢?”继而话锋一转,道:“圣人说妇人非冖不见客,现身不在朝上,请恕奴家谨遵圣贤之说,不敢逾礼与大王相见,还望恕罪。”语音刚落,拔腿便往房中走去。
春秋。美丽的钱塘江流域以她甘甜的乳汁孕育着一个国家,她的名字叫越国。
越国的王位一代代的传下去,在她年富力强的时候,一个名叫允常的国王诞生了。年轻有为的允常将越国治理得国富民强,但他的爱情却始终夹杂着一丝苦楚。年轻的时候,他曾经爱过一个名叫嫣芙的贵族少女,可正当他们要成亲时,却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使得婚期一再拖延,一段美好的爱情从此戛然而止,嫣芙另嫁了他人,一晃十余年过去了,允常再也没有能够见到她。
正是因为这个名叫嫣芙的女子,才引出了我们下面要诉说的这个让人断肠的故事。
一
越王允常在位期间,越国有个非著名的铸剑师,姓欧,名冶子。据说由他铸出的剑无不锋利无比,真正达到了削铁如泥的境界。欧冶子的名气越来越大,不久就传到了允常耳里,允常是个喜好武艺的君主,对兵器自然情有独钟,当他得知自己天子脚下竟有造出如此宝剑的奇才后,就急切地派人召欧冶子进宫为他铸剑。
欧冶子身性孤傲,不愿替朝廷做事,断然拒绝了允常的召见。允常爱剑心切,又由于欧冶子的孤傲超凡,使得他更想见到欧冶子,便在一天之内下了三道手诏派人去请他出山。
话说这个欧冶子,此时也不过才三十岁左右年纪,生得白面须眉,乍看上去倒不像个与炼剑炉打交道的剑师,可人不可貌相,这个年轻的男子却是当时全国最著名的剑师,没有谁不被他那高超的炼剑术所折服,就连那些铸了五六十年的剑的老剑师都不得不为之叹服。一时间,欧冶子的名声大震,人们纷纷前来求他铸剑,别的国家有听说其绝艺的人也不辞辛劳地赶往越国请他铸剑。但欧冶子面对前来求其铸剑的人,往往都会让他们失望而去,因为据传铸剑是很讲究的,要天时、地利、人和占尽,才能铸出好剑来,所以欧冶子轻易并不肯开炉铸剑,有时甚至需要等上几年他才能铸出一把真正的宝剑,这也是世上宝剑并不多见的原因。如果有人得到欧冶子所铸之剑,都会将其奉若神明,当作稀世珍宝,轻易不肯动用,而一旦动用便可显示出其威力不可与时人之剑相比拟。
欧冶子年幼之时便已跟随师父铸剑,其年岁虽不长,但铸剑的历史也有十余年了,欧冶子在这十余年间,曾在吴国、楚国之间云游,请教过许多名剑师指导,学到了不少的铸剑绝活,这也使得他的铸剑术博取众家之长,为他以后的技艺达到巅峰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许是厌倦了流离颠沛的生活,五年前,他带着妻子欧夫人回到了越国的故乡,住进了深山老林里,一边铸剑,一边过着悠闲自得的生活。
可欧冶子夫妇平静的生活却被允常的一纸诏书掀起了波澜。欧冶子平素最厌恶王侯公孙,更耻于下山为允常效命。面对允常三番五次的催促,他不耐烦了,索性接了王诏,背地里却与欧夫人商议着准备离开越国。
欧夫人倒不赞成丈夫的意思,她认为男儿志在四方,不可一辈子碌碌无为地活着,就在欧冶子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她时,她先是笑了笑,然后平静地对丈夫说:“依妾之见,夫君最好还是尽快准备好行李,进宫替主公铸剑才是。”
欧治子看着夫人不解地问:“夫人之见是什么?”明知夫人对他了解得一清二楚,知道他的倔脾气,现在夫人在明知不可劝的情况下却劝他进宫,不能不让他不解,睁大双眼费解地问:“夫人何故劝我进宫?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
“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意。”欧夫人平静地说:“不过越王召你入宫倒是件好事,大丈夫志在四方,理应为国效力、青史留名,才不至于虚度了此生。现在越王给夫君这么好的机会,你应当牢牢把握才是。”
没等欧夫人说完,欧冶子立即用惊异地目光打亮着平时从不多语的妻子,大惑不解地道:“我是闲云野鹤一只,过惯了深山老林里的日子,朝中的生活我又怎么过得惯呢?况且夫人你是知道我性情的,冶子从来不喜欢朝中那些官官相护、鱼肉百姓的昏官,当然不屑于与他们打交道,我若是奉诏前往宫中铸剑,是要和那些贪官污吏共处一室,而这一点我是万万做不到的。”说着,又打量了夫人一番,还是不解地问道:“夫人难道认为我能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吗?难道夫人至今还不明了我的为人?”
“当然不是,”欧夫人不计较丈夫用刁难的口吻对她说话,脸上依然挂着笑说:“越王三番五次地来召你入宫,可见他对你已是崇敬备至,而且对你势在必得,如果你抗旨不去,那就会落下不忠的罪名,天下人人都会骂你不识好歹的。妾身之所以劝你进宫更重要的是你已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现在体质又一天天衰弱了下来,再过从前那种颠沛流离、到处流浪的生活对你的身体都是大为不利的”。
“这个夫人不要担心。”欧冶子又抢过话来道:“我正值壮年,夫人不需为我的身子担忧。”
“你呀!欧夫人轻轻用手尖点了一下欧冶子的额头继续道:“你的身子骨我还不清楚?才三十几就落下了一身的病根。若是还不注意休养到处游离,那后果是不堪设想的。还有,你们欧家祖祖辈辈都是清官出身,难道你就不想出仕为官,讨个一官半职的也好替欧家祖宗光耀门楣啊!这次进宫是你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大好机会,你该珍惜才是。为妻劝你入宫并不是贪慕虚荣,实在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身为男儿就应当出仕为官,青史留名,才不枉此生,难道你情愿一辈子做个默默无闻的铸匠吗?况且如今吴越两国连年征战,越王召你替他铸剑、冶炼兵器,正好可以抵御外冦,你身为越国男儿,难道不应报效祖国、为国分忧吗?”
夫人的一番话震撼了欧冶子,他真没想到平时温柔寡言的妻子竟能说出这番道理来,不由得他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去向。
少倾,欧夫人到厨房倒来一杯热水,边递给欧冶子边道:“越王又不是让你去当官,再说当官的人又不个个都是坏人,只要你到了宫中自己做得正,不做出愧对良心的事,你又有什么值得顾虑的?如果你认为妾峰说得不对,大可不把它们放在心上。”说着冲欧冶子甜甜一笑道:“无论你做什么,阿月都会尊重你的选择的。”
欧冶子听了夫的的话,感激地一把握住她的双手,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对夫人说,却一句也没说出来。和夫人成婚已有五六年,他深知夫人的为人,遇事沉着冷静,对人谦虚有加,对自己更是温柔体贴,对她的话从来都是言出必遵,从没忤逆过他的意思;今天夫人却一改常态,提出与自己相左的意见,目的是为他前途着想,而现在她又不强求自己去做她希望他去做的事,这一番苦心怎能不让他感激呢?忽然,他瞥见夫人的身子又瘦了一圈,脸也比从前憔悴了些,不禁愧疚万分,内心喊了一声:“该死,我真该死!”端详着阿月清瘦的面庞,他本想告诉她,自己一点都不想进京,可突然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他深知自己虽是名扬天下的铸剑大师,可由于没有固定的经济来源,自己一家的生活却是非常拮据困难的。如果现在他还是单身一人,倒也无须替生活忧虑,可现在他有了妻子,将来还会有儿女,他怎么能一再这样拖累妻子跟着自己一直过着贫寒的生活呢?冷静下来的欧冶子为了妻子儿女的幸福着想,他毅然决定进京替允常铸剑。
“你说得对,我是个大男人,不能一辈子困守在这深山老林里,我应该有更大的抱负和美好的前程才对。”
欧夫人温柔地盯着他看了一眼,笑着说:“是为欧家光宗耀祖,做个青史留名的好男儿。”当下,欧冶子决定第二天就动身前往越州,欧夫人二话没说,随即进了里屋替他收拾了衣物干粮,第二天欧冶子就提着夫人替他准备的干粮和衣服动身进京了。
越王允常在召见了欧冶子之后,被他的那种伟岸神姿所震慑,大有相见恨晚之感,当即封他为督造全国兵器的官儿,并请他为自己铸一把宝剑,欧冶子当即成了允常身边最红的人。允常命人在越州东城建了一座豪华的府邸,并派人把欧夫人也接到了京师,还从宫中赏了许多侍从奴婢给他们使唤,从此,欧冶子就像得到了神灵的庇佑,成为越国的一名新权贵,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个时期的欧冶子春风得意,出尽风头,允常更是将他宠幸得无以复加,每次离宫巡游非带着他同行不可,一时间,欧冶子名声大噪,天下竟无人不知欧冶子的大名了。
古人说福福相倚,这话说得一点都不错。正处于人生巅峰的欧冶子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切荣耀来得是这么突然,去得也是这么突然,而且伴随着荣耀的失去,还给他带来了终身不可弥合的伤痛。
故事是这样的。欧夫人在来京不久就怀了身孕。十月怀胎期满后,在京师的府邸里生了一个女儿。满月时,京师里的王公大臣都来庆贺,整个欧府一片喜气洋洋。欧夫人自从进京后,轻易是不会与客人见面的,但这次例外,她与冶子成婚已有六个年头了,这是她第一次为冶子生下孩子,初为人母的欧夫人抑制不住喜悦的心情,亲自出来招待前来贺喜的人们。
欧夫人原本貌美,今天又特意穿了一件紫色的绫罗裙,稍加修饰了一番,更显得美艳动人。官员们见了欧夫人,无不惊羡欧冶子艳福,那些前来道贺的贵夫人们也只有自惭形秽的份了。大家正陶醉沉浸在这美丽的气氛之中,忽然王宫中有使臣前来说是奉越王允常之命前来贺赐,欧冶子的确是幸运的。大家在惊讶的同时也只有嗟叹自己的命不好。
忽然,有一官员划破沉静,冲欧冶子作揖道:“今日大王赐礼,欧大人可是双喜临门,难得大家高兴一回,大人何不请夫人跳舞助兴呢?”
“这个提议不错。” 又有人附和道:“欧夫人惊为天人,想必夫人的舞姿也是天下一流的,万望夫人赏大家一个薄面才是。”这一起哄,大家都争相请欧夫人舞之一曲。
欧冶子与夫人成婚数载,知道夫人并不通晓舞艺,正要代夫人推掉,那欧夫人却翩然地走到大厅中,笑容满面地冲大家道:“奴家幼时曾习过舞艺,不过却不精通,所以从不献丑。不过今天难得众位大人、夫人高兴,奴家就破个例。不过跳得不好,还请诸位莫要见笑。”说着,舒展了长袖,又道:“奴家最擅长的一支舞据说是当年妹喜所创,奴家现在就为大家跳这支舞。献丑了。”欧夫人一边谦恭着,一边唱着曲子,随着节拍慢慢展开了舞姿。欧夫人的舞姿非常优美,举手投足间都充满了灵秀之气,令在场的人莫不咋舌叫好,欧冶子眼见夫人仙子般的舞步,更是惊疑不已。成婚数年来,他还从未见过夫人跳过舞,而且是如此高超的舞艺。假若阿月今天不露出一手他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晓得夫人竟有这样的绝活呢!
一曲跳罢,大家还沉浸在欧夫人优美的舞姿和悦耳的歌声之中,众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陡地传来了一声清脆的掌声,随即又听得一人大声叫“好”的声音。大家循声望去,这一望可不了得,众人忙不甚地纷纷向拍掌叫好的那人跪下去,连呼“万岁!”原来来者是越王允常,欧冶子连忙上前接驾,吩咐下人给越王准备上座。
大家都没料到允常会来,显得非常惊讶,不过少倾即恢复了平静,纷纷过来给越王请安。这时人群中却有一人显得非常惊慌,听说是越王驾临了后,始终不肯抬头相见,这个不是别人,正是欧夫人阿月。欧夫人趁众臣向允常请安的间隙,慌忙转身往内室的方向走去,但她的一切举动都没逃过一个人的眼睛,这个人就是一直注意着她的越王,越王见她正欲返身回房,连忙站起身大声叫道:“夫人留步!”
欧夫人只当没听见,依旧往内室走去,允常往前一步,又一声叫道:“夫人见了孤王就要回避,难道孤王会吃人不成?是夫人不欢迎孤王吗?”
欧冶子以为夫人真没听见允常的话,忙走上前,拉住夫人的袖口,低声道:“夫人慢走,大王跟你说话呢!”
“我头疼得厉害,你去跟大王解释一声,况且我乃女流之辈,不敢轻易见驾,请大王原谅。”欧夫人低声冲欧冶子说了几句,径自往房中去了,那边允常早已把他们的话听得真真切切,连声道:“夫人果是知书达礼之人,不过孤王敢请夫人暂时停一停脚,孤王有句话要对你说,说完了本王也就不再为难夫人了。”欧夫人被这一叫,真是进退两难,只好停下步,却不转过身来。允常见她停下了步伐,爽声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刚才孤王进来时,正好看到夫人的舞姿,当然只看到最一点,但也让孤王陶醉万分了。我心里有个念头,孤王后宫佳丽众多,但没一个有夫人这样的舞艺,所以想烦请夫人到宫指点指点她们,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奴家哪有什么舞技?只不过随手舞舞罢了,何敢指教妃嫔呢?”欧夫人淡淡地道:“如果大王没事,奴家就退避了。”
“且慢!”允常大声道:“孤王还有一件事要对夫人说,刚才孤王来时见到夫人的舞姿和背影,似乎这舞曲非常熟悉;而且我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夫人,你的背影与一个人真是像极了,所人孤王想请夫人与孤王见上一面。”
欧夫人听到这儿,心里“抨抨”跳不停,脸上的神色异常紧张,却故作镇静地回道:“奴家本为山野村妇,从未出过家门,大王怎么会见过奴家呢?”继而话锋一转,道:“圣人说妇人非冖不见客,现身不在朝上,请恕奴家谨遵圣贤之说,不敢逾礼与大王相见,还望恕罪。”语音刚落,拔腿便往房中走去。
眼见得欧夫人拔腿就走,允常越来越觉得她与一个人极其相似,为了解开心中的疙瘩,他也顾不得君臣之仪,出乎众人意料地飞跃上前,一把拉住了正跨上门槛欲进房中的欧夫人。欧夫人冷不防被他一拽,心里又惊又慌,一不在意,绊在了门槛上,随即扑倒在地。众大臣见越王行为如此越轨,无不大惊失色,正欲上前劝说允常时,却忽见得他将欧夫人连腰扶起,接着又听得允常对着欧夫人叫了一声:“嫣芙!”欧夫人听允常这么一叫,慌忙推开允常,便要往墙上撞去,幸好被闻声赶来的欧冶子拉住。欧冶子一把抱紧阿月,瞪着双眼冲允常骂道:“好你个无道昏君!你竟敢当众臣调戏民妇,看我不与你拼了!”欧冶子见妻子受辱,哪能咽下这口气,一时怒火攻心,拔剑就向允常砍去,幸众大臣及时拉住,才稍稍平了欧冶子的气。
可允常却似乎没注意到这些,仍旧痴痴地盯着欧夫人喃喃叫道:“你、你、你,你果然是嫣芙!你让我找了十年,等得我好苦啊!”
欧夫人看着激动异常的允常,不知如何自恃,她愧疚地盯了欧冶子一眼,随即在他怀里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