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看着舞池里一对对舞者翩然而起，小荷花对那份潇洒和胜似闲庭信步的自在真的是好羡慕，于是平平淡淡的“跳舞”两个字，在她这样蠢蠢欲跳的女孩子眼里，沾满了浪漫和诗意，那份合着节奏旋转的感觉，悄然引诱着她。不知为什么，在岳刚面前，她完全放松了下来，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那份迫不急待的心情鼓舞着她跟着岳刚的步子轻轻地旋转着。然而，刚抬脚，早已熟悉的“慢三”节奏顿时变成了另外一首快步的曲调，她显得茫然不知所措起来，一时脚步踩得十分忙乱，竟无法自主，什么都没了章法，就懊悔起自己的冒险，刚才跟着岳刚旋转的那份激动的心情早已荡然无存。

于是岳刚拉着她走出舞池，默默坐在沙发的角落上，陪她聊着天。小荷花泡一杯茶，乐得做一个观众，听听音乐，然后默默地想象自己正是那池中的人，踏在五线谱的节奏上，一步一步地走着，这份想象让她的心沉静了很多，好似也有了信心，于是当又一曲“慢三”响起时，她又毅然拉着岳刚的手步入舞池。

或许是因为有了这份信心，这一次她却踏得出乎意料的准，虽然曲终时已汗流颊背，虽然她的舞步只能冠以散步式，然而那份失望已退得越来越远了。岳刚果然是个名副其实的舞王，每当唱片机里变换曲调时，他总能及时引导着小荷花跟着他的脚步走。小荷花的领悟能力很强，所以不管是探戈还是伦巴，她虽然还不能完全掌握跳的技术，倒也能够大概跳个样子，不过这就已经让他们二人都相当满意了。当时间已到深夜，罗伯特掀亮了所有的灯，然而舞曲犹如一条温柔的小溪，依然流淌在每一个舞者的心中，这时，小荷花终于发觉会跳舞也是一件很美的事。人生的池或许也就是这样，只要有了一种淡然的心态，她想，我们就能把每一天都走得十分怡然。

到了夜宵的时候，罗伯特吩咐小唐和小香准备了丰盛的甜点和水果以及浓汤，挨个地分送给每一位到场的客人。小荷花和顾月、郭婷婷都挨着岳刚坐着，一边吃点心一边问着对方自己所感兴趣的事情。突然，罗伯特彬彬有礼地走到小荷花面前，他再一次牵了小荷花的手走到舞池正中，用最诚恳的话语表达了他此次能够在美国获奖完全依赖于她的帮助，并轻轻抬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亲了一口。一时间，所有的客人都全情沸腾了，大家的欢呼声、鼓掌声此起彼伏，只有岳刚什么表现也没有。他始终低着头吃着手中的一块蛋糕。他和罗伯特虽然是远房表兄弟，但却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的人，他不想过多干涉罗伯特的事，所以他什么都装作没有看见，直到小荷花在众人的掌声中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他才默默转过头朝她嘿嘿地笑了一下。

岳刚似乎并不关心谁是今晚的主角，也不理会罗伯特对小荷花超乎寻常的热情。他由来都是这样，心血来潮了就要开个盛大的PRATY，对此他从来不热衷也不积极。要不是小唐一再叮咛他一定要来并告诉他谷光远也会到场，他想他肯定是不会来的。不过，他并不后悔到了这儿，因为他遇到了小荷花，这些天来，他一闭眼看到的全是小荷花的身影以及她甜甜的淡淡的笑容。她是那么完美，他总是这么认为。完美得就像一幅古代画匠的画卷，哪怕稍微用一点点的力便有可能造成对她无法弥补的伤害，所以之于她，他总是像在欣赏一幅画一样地欣赏着她。远远的，是的，他只想远远地看着她，因为，他害怕，一旦真正的接近了，他心里那团掩藏着的火焰便会毁灭了她的。

“你在想什么？”小荷花轻轻咬着一块蛋糕，低着头瞟着他问。

“没想什么。”岳刚淡淡地笑着，“一会他们还会继续跳，跳累了的人就会到里面的房间打麻将打扑克牌的。”

“我知道的。”小荷花继续瞟着他，“你是不是在为房子的事犯愁？”

岳刚盯了她一眼，慢慢点着头。

“你去韩家巷一带看过吗？那儿或许有房子可以租得到的。”

“韩家巷？”

“嗯。我知道那边应该是有房子可以租得到的。要不你有空了过去找找。”

“好，我一定会去的。”岳刚瞟着她，“天芙，一会你们还跳吗？”

小荷花摇着头，“我已经有些困了，罗伯特说给我们在楼上安排了一个房间，说我们随时可以叫小香带我们上楼休息。”

“那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岳刚回过头瞟着身边的顾月和郭婷婷，“郭小姐和小月玩得还好？”

“好什么好？你一个劲只陪着天芙说话，把我们都冷落在一边了。”顾月故意噘着嘴，装着生气的样子说：“岳刚哥哥，你重色轻友。”

岳刚被顾月这么一说，脸刷的红了，从耳根一直红到脖子。

顾月见他这个样子，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连忙换了个话题说：“一会我们都上楼去睡觉。闹了一个晚上了，困都困死了。咦，岳刚哥哥，一会你还要陪他们跳吗？”

岳刚摇着头，“不知道，看情况吧。不过我还要招呼一下我的好朋友谷光远。我们已经很长时间没在一起玩了，我想一会我们可能会坐下来打上几局的。”

“打麻将吗？”郭婷婷倒来了兴致，“加上我一个，好吗？”

“你会打麻将？”岳刚抬头盯着郭婷婷，仿佛不相信似的问。

“我很小的时候就会。还有，我总赢的呢。”郭婷婷正正盯着岳刚，“如果你们三缺一，就带上我好了。”

“他们男人打麻将你凑什么热闹？”小荷花睃着郭婷婷抿着嘴笑着，“他们赢了你是给还是不给？”

“当然要给的。”郭婷婷认真地说：“麻将桌上，没有男女之别。谁输了都得按规矩办事。”

正说着，谷光远一手拿着装着红葡萄酒的玻璃酒杯，一手牵了黄莉莉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岳刚连忙礼节性的站起身，朝着他们轻轻点着头。

“你小子一晚上竞陪着马小姐跳舞了，把我们这些老朋友都扔在一边了！”谷光远斜睨着岳刚，举着酒杯冲着他说：“是不是该罚酒三大杯？”

“我罚，我认罚。”岳刚笑着，弯身从沙发前的茶几上拿了酒杯，倒满了一杯，当着谷光远和黄莉莉的面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第二杯和第三杯，一一饮尽。

“这小子！”谷光远也把手中的酒喝尽，弯身从茶几上拿起酒瓶斟满了一杯，指着岳刚的脸说：“大半个晚上，马小姐尽被你一个人占了先。她可是我们今晚的女主角，可一直都在陪着你跳舞。”

“我那不是教她跳舞吗？”岳刚嘿嘿笑着，望着黄莉莉说：“黄小姐近来还好？”

黄莉莉朝他优雅地点着头，“小刚，你这个舞王一会一定得陪我跳几支，要不下次到上海，我连你的面也不见。”

“光远跳得就很好了，有他陪着您总比罗伯特陪您跳强得多。”

黄莉莉轻轻笑着，“可我就是想跟舞王跳。光远离舞王还差得远呢！”一边说，一边瞥一眼小荷花，问，“马小姐还好吗？累不累？”

“还好。”小荷花朝她轻轻点着头，“就是有些困了。”

“你头一回参加这样的舞会，困也是必然的。要不，你们先吃点东西，填饱了肚子，一会让罗伯特领你们到楼上休息。”边说边瞟着岳刚，“小刚，马小姐她们累了，一会你一定记得要陪我多跳几支。”说着，盯着谷光眼朝身后不远处看了看说：“我去跟陶局长谈谈心，你们先慢慢聊。别忘了，一会打麻将时也是要叫我的。”

“好，知道了。”谷光远答应着。

“那好，我先过去了。三位漂亮的小姐，你们好好歇着。”黄莉莉柔和地看着眼前三位俊俏的女学生，一个转身，悠然飘去。

“三位小姐不喝点酒吗？”谷光远举着酒杯望着小荷花、顾月和郭婷婷问。

“已经喝过一点点了。”顾月扯了个谎说。

“我真的困了。”小荷花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呵欠，望着顾月问：“小香在哪？叫她领我们先上楼吧。”

“我去叫她。”岳刚盯了小荷花一眼，起身便去叫小香了。不一会，小香就由岳刚领到了她们面前。

“小姐们跟我来吧。”小香朝小荷花她们三个看了一眼，“罗伯特早就给你们安排好了房间，被子、茶水都准备好了。”

“走吧。”小荷花推了推顾月和郭婷婷，跟着小香穿过人群往东北角的角落走过去，通向二楼的楼梯口就在那儿。

“你们就睡吧，我还不困。”郭婷婷仍然坐在沙发上，她的目光落在岳刚身上。

顾月看穿了她的心思，吃吃笑着对小荷花说：“她想输钱就让她输个精光吧。我们睡我们的去。”这回轮到她推着小荷花往前走，不一会，她们两个就都跟着小香走上了东北角落的楼梯上。

岳刚默默望着小荷花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什么。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失态，然而谷光远早已注意到了这一切，他连忙伸手在他面前一晃，继而哈哈大笑地看着他，一把扳过他的身子，让他不得不面对着坐在沙发上的郭婷婷，“来，岳刚，我们陪郭小姐喝酒吧！喝了酒，打麻将才够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