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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野草泣青青(短篇小说集) |
一
妈妈不是很喜欢哑童。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她不是我亲生的。为此我跟妈妈闹了不少的别扭,可她有她的理由,亲生的就是比收养的好,看着就亲。
“你看你,成天守着一个娃娃家不干正事,要是你生的还好,看着她我就生气,你看,她的嘴总是噘着,好像挂了一个油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家变种了呢!”
“她还是个孩子。不管咋样,她是我正式收养的女儿,我是她爸,我不能看着她不管的。”
“没见过这么爱撒娇的孩子。你小时候就已经是娇生惯养到极点的了,没想到这孩子比你还能缠人。当初我要在上海,是绝对不会让你收养什么孩子的。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咱们老甘家的儿子不能生育呢,上次我回扬州,大家还都缠着问我为什么不赶紧着替你说门媳妇,你倒好,成天围着一个没人要的小东西转悠,你不是成心要气死我和你爸吗?”
我明白妈妈的心。每次因为哑童的事起争执其实都是因为我的婚姻大事总没有个着落。再过一年我就三十岁了,风华正茂的好日子不多了,难怪妈妈要心急生气的,可是我心里的苦她根本就看不见,也不能体会。我是铁了心不结婚的,所以三年前才会“热血来潮”地收养了哑童,妈妈为此特地从扬州赶到上海大闹了一场,要我把哑童送回育命堂,可我的意志也很坚决,我宁可带着哑童去若颖家凑合着住,也不肯向她就范。其实是不肯向我自己就范,不肯向冬翠就范。
冬翠是我心目中的女神。她仍然是那么完美、那么善解人意,尽管她欺骗了我,并将我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彻底地撕破,但我不恨她,因为我知道我依旧爱着她,深深地爱着她。虽然她还是回到了徐钟明的怀抱,但她已作为我甘奉堂心目中永远的妻子,在我内心深处扎下了牢固的根。哑童在我眼里并不仅仅是一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在我的世界里,她的存在有着特别的意义,因为我一直心甘情愿地把她当作是我和冬翠生的孩子,冬翠不在了,但还有哑童,我要把对冬翠的爱全部付给哑童,我相信我是会成为一个好父亲的,因为我对哑童充满了一个父性所能付出的所有的爱。
国渺又在楼下叫唤开了。“甘奉堂,你还婆婆妈妈的做什么?还差十五分钟就要开会了。”
国渺住在我们楼下,每次都是他提醒我快到上班的时间了。虽然我们住的洋楼离报社不是很远,步行十分钟就能到达,可我十天总有八天会迟到,不为别的,就是哑童经常缠着不让我下楼。也许是前世欠下了哑童的债,我对哑童有种特别的怜爱,所以一点都不愿意让她受到委屈。我胡乱地打着领带,把哑童抱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了又亲,然后放下她,披了西装,就牵着她的手往妈妈房里走去。妈妈早已站在自己的房门口,默默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拿眼睛瞟着我,又瞟了瞟哑童。
“听话,爸爸晚上带你去大世界玩。”我把哑童塞到妈妈手里,飞也似地顺着楼梯往楼下跑去,耳边传来哑童的哭叫声。国渺见我下了楼,怕我又会折身回楼上,一把就将我拉到门外,生气地盯着我说:“甘奉堂,总编已经说了,你要再迟到就别在报社干了,还不快点走?”
我知道总编这回是真的生我气了。然而没有办法,谁叫我收养了哑童呢?我一边系着西装扣,一边跟着国渺往报社的方向飞奔而去。还好,跑到报社门口时,离报到的时间还差整整两分钟,我们忙不迭地往楼上的总编室跑去。
看着气喘吁吁的我们,杜总编满面严肃地盯着我们,从桌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一边给自己点上火,一边漫不经心地问我说:“要不要来根烟?”
我还没有说话,杜总编就递给我一根烟,并替我点上火,瞟了国渺一眼说:“那边有茶叶,你自个泡杯茶喝吧。”
国渺是不抽烟的,立马转身倒茶,顺便也给我和杜总编各自倒了一杯。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要给你们两个开会吗?”杜总编吐着蓝色的烟圈,“最近有不少人反映你们的工作不力啊。特别是奉堂你,写的都是些什么稿子?连我都看不懂,还让读者怎么读?”
“不会吧?奉堂的稿子怎么会读不懂呢?”国渺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一本正经地看着杜总编说:“奉堂的稿子我基本上都读了的,怎么可能读不懂?”
“是听你说还是听我说?”杜总编白了国渺一眼,“就是改不了这毛毛躁躁的个性,还让我怎么放心让你们两个继续合作下去?奉堂,我考虑了好几天了,决定调你到第二记者室,以后你就跟大杨合作吧。”
“为什么?”我历来和大杨不和,“总编,我跟国渺配合得非常好,为什么非要调我去第二记者室?”
“这是上级的决定,你只需要执行就行了。”杜总编正色说:“有人写举报信说你假公济私,纠缠富家女,原本我是要让你停职检查的,考虑到你工作一向敬业,所以就决定给你换个环境。大杨年纪比你大,工作经验也比你强,也许他能帮得上你的。”
“什么?谁写的举报信?”我掐灭了手中的烟,有些愠怒地盯着杜总编问:“信呢?信在哪?”
“我已经把信扔了,不过你自己也该检讨检讨了,一个刘冬翠,一个田小飞,已经在我们报社引起不小的影响了。这不是什么好的影响,你知不知道?”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还有人拿来说事?至于什么富家女,那全属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造谣,难道您也相信这种莫须有的举报信吗?”
“我要是相信就不会把信扔了。”杜总编正色看着我,“从明天开始,你就到第二记者室上班,以后你的工作都由大杨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