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朝歌云(小荷花最新看) |
本段导读:
千针万线,缝进的都是小荷花对家仁的千怜万爱。她想象着明天家仁佩着香囊的孩子相,不禁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家仁本来就是个大孩子嘛,她一边缝着香囊,一边祈祷着这一年里家仁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最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不过,他又能有什么烦心事呢?他有那么疼爱他的父母,还有如此深深眷恋着他的未婚妻,还有那么优越的工作,好日子不要太多了才对。
五十
家仁回到虎镇,到底让小荷花变得开朗了许多。晚上,坐在灯下,她把家仁从上海给她带回来的那条丝巾看了又看,心里那股欢喜劲就甭提了。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样,是一条藕荷色的丝巾,而且上面还印着荷花图案,看来家仁果然是个有心人。她奶奶约了家仁明天过来吃饭,和她们一起过端午节,家仁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究竟明天家仁来了,自己要送什么东西给他才好呢?刚才,腊梅给她送来煮熟了的粽子时特地问她有没有给新姑爷绣避邪的香囊,她才记起虎镇上历年都有在端午替小孩佩香囊的风俗,不但有避邪驱瘟之意,而且有襟头点缀之风。香囊内有朱砂、雄黄、香药,外包以丝布,清香四溢,再以五色丝线弦扣成索,作成各种不同形状,结成一串,形形色色,玲珑夺目,每年的端午总能看到一溜的小孩佩着香囊到处跑。家仁又不是小孩子,要那香囊做什么?小荷花心里想着,从枕头底下掏出那只五伢子没有给家仁的鸳鸯荷包来,忽然心里一动,轻轻下了床,找出丝布针线来,准备给家仁也做个香囊了。雄黄和朱砂、香药都是现成的,保娘早就买了分给众人避邪驱瘟用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了。
千针万线,缝进的都是小荷花对家仁的千怜万爱。她想象着明天家仁佩着香囊的孩子相,不禁忍俊不住地笑了出来。家仁本来就是个大孩子嘛,她一边缝着香囊,一边祈祷着这一年里家仁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最好什么烦心事都没有。不过,他又能有什么烦心事呢?他有那么疼爱他的父母,还有如此深深眷恋着他的未婚妻,还有那么优越的工作,好日子不要太多了才对。一针一线之间,家仁俊美的面庞一再映入她的眼帘,她为自己能找到如此如意郎君而感到欣慰,真不知道自己前世积了什么德,老天爷这么厚待她,不知比春姐姐、腊梅她们好了千遍万遍!她回想起了和家仁订婚时的一幕一幕,喝酒的时候家仁居然还会脸红,像他那样面皮子薄的男人现如今好像已经找不出几个了,想着想着,小荷花又不禁“噗嗤”笑出了声来。都说上海是个鱼龙混杂的花花世界,能把清白的人染成污秽的人,可是她坚信家仁不会受到任何的浸染,像他那样的男人可是万里挑一的,她是怎么也用不着担心他会变成另外一个家仁的。
突的,她的眼前闪过家义的面孔。家义就站在家仁身后,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看。小荷花心里忽然打了一个激泠,手上的针不觉扎中了手指,鲜血顿时溢了出来,染红了手中缝着的香囊,一股钻心的疼痛瞬时传遍了全身。家义?怎么会?自己怎么会想到家义?听说王夫人正忙着张罗要给家义和左家的女儿订亲,可是他……她想起了五伢子出走后的第二个晚上家义在荷塘边对她的无礼,如果家义心里对她还有想法,自己该如何自处?也许是自己多想了,家义只不过是对她有好感而已,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心里的想法总是要改变的,更何况自己迟早是要进王家门的,到时候自己就是他明正言顺的大嫂的,料想他还不至于……小荷花不愿意往下想下去,诚然,在遇到家仁之前,她的确对家义有过好感,可那也仅仅限于好感而已,在她遇到家仁后,她就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只有对家仁的感觉才是爱,她是怎么也不会爱上家义的。对,她是永远不会爱上家义的,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永远永远都不会。她默默地凝视着手中染了鲜血的香囊,就着血迹在丝布上绣了一朵菖蒲花和一颗红心,她想让家仁知道,自己已经把心交给他了,完完全全的,一生一世,她的心和家仁的心,永相随,永不离弃。
第二天一早,小荷花特意选了一件淡绿色的丝裙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试着围家仁送给她的那条丝巾,一会扣成蝴蝶结,一会扣成长条形,可都觉着不好,索性用别针别成月季花形丝别在了胸前,这才心满意足地从房间里走了出去。马平和保娘已经把艾草制成人形挂在大厅的中堂了,屋子里到处透出一股药草的清香,房门上也是挂满了菖蒲,桌上也早已摆满了早餐要用的各种粽子,到处溢着过节的气氛。
小荷花欢快地用手抚着胸口的丝巾花,往她奶奶的房间走去。轻轻推着门,却见床上的被褥都叠得整整齐齐的,根本就没了奶奶的身影。奶奶她最近不是不能下床了吗,怎么人突然不见了?小荷花心里正自惊讶着,保娘就从外边端了雄黄酒往大厅里过来。
“保娘,奶奶怎么不见了?”小荷花紧张地问着保娘。
“老太太在书房呢。”保娘一边放下雄黄酒,一边指着书房的方向,有些神秘地冲她说:“早晨有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说找上门来要见老太太,没想到老太太一见到他,突然浑身长了力气,居然能下床走动了。”
“是吗?来的是什么人?”小荷花讶异地问。
“我也不知道。”保娘摇着头,“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男人长得很是俊俏。我从没见过四十多了的男人还保养得那么好的。兴许是老太太家多年没有走动的亲戚吧。”
“亲戚?”小荷花在心里把她能想到的所有亲戚都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也想不出来有连保娘都不认识的亲戚。她边琢磨着边抬脚出了大厅,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小姐,老太太吩咐过了,谁都不许去书房打搅他们谈话。”保娘在她身边连忙叫住她说。
“连我也不许去吗?”小荷花回过头来问。
“是的。老太太特别嘱咐,不能让小姐过去的。”
“为什么?”小荷花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保娘,“为什么我也不能过去?”
“老太太吩咐过的话,我们做下人的哪里好细细去问?总之,小姐,你还是不要过去了,呆会要是被老太太发现了,又是要发脾气了的。对了,一大早,王家就派人送来了上好的雄黄酒,还有好多的粽子。”
“送这些来做什么?我们家又不是没有。派谁来的,说什么了吗?”
“是文平带了两个小仆过来的。文平说这些都是他们家大少爷特地从上海运回来的,都是绍兴产的,说是也让老太太尝个鲜。”
“没说大少爷什么时候过来吗?”
“说是大少爷一早陪着王夫人去左家替二少爷提亲去了,到吃饭的时候大少爷就会过来的。”
“噢。”小荷花应了一声,“绍兴粽子?是不是很有名的?”
保娘点着头,“是很有名。上海人都时兴吃绍兴的粽子。要不,我现在就给小姐剥一个,沾了糖吃。”
“我不想吃。今天睡过头了,饿劲也过去了。对了,今天中午您都准备了哪些菜?家仁喜欢吃带鱼,还有糖醋排骨……”
“知道了。小姐昨天晚上就吩咐过了的。还有红苋菜、小黄花鱼、田鸡、平鱼,我都准备好了。”保娘笑着望着小荷花说:“新姑爷真是有福气了。”
小荷花没有吱声,“呆会您多拿些绍兴粽子给平叔和腊梅尝尝。我跟奶奶吃不了那么多的。对了,再拿些送给沈少奶奶。他们家人多,多送些。”
“好,我一会就让马平给沈少奶奶送过去。对了,小姐,今天我从荷塘边经过,看到里面的荷花都已经打苞了。今年天热,荷花也开得提前了。”
“是吗?那不是再过上七八天就能看到满塘的荷花了吗?”
“是啊,马上就又能吃上新鲜的莲子了。五伢子在的时候最喜欢吃莲蓬了。”
小荷花与保娘四目相撞,她想起了每年夏天都要和五伢子一起到荷塘里采莲蓬的情景,可今年,五伢子再也不能陪着自己去采莲蓬了。
“我头有些晕,先回房休息一会。您先下去忙吧。”小荷花不想看着保娘为五伢子伤心难过的眼神,连忙找个借口推托走开了。
小荷花在房里走来走去,心就是安不下来。她在想着和奶奶见面的那个男人。到底会是谁呢?奶奶为什么连自己都不让过去打搅?嗯,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要不奶奶是不会吩咐保娘连她也不让过书房去的!那么他们会谈些什么呢?被好奇心占据了整个身体的小荷花再也忍耐不住了,她决定偷偷到书房去看看那个男人到底是什么人,会值得她奶奶这么神神秘秘地和他见面?说到做到,她立即跑出房门,趁保娘不注意,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边。轻轻推着书房的门,却发现门被反插上了。怎么,奶奶还把门给反插上了?他们究竟会谈些什么,为什么这么防备着外人听到呢?这更加激发了小荷花的好奇心,她只好匍匐着走到书房的窗下,轻轻伸手在窗户纸上掏了个小洞,连忙把眼睛凑上去看着房里的情景。她奶奶果然显得精神瞿烁,可是那个男人却是背对着她的,她怎么也看不到他的面孔。他们在说些什么?她把耳朵紧紧贴在窗棂上,好,这下终于可以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可没想到,她奶奶忽然大声地咳嗽了起来,小荷花心里一慌,脚底没站稳,一个趔趄往后退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是谁在外边?”随着她奶奶严厉的声音传到耳边,门已经“吱嘎”一声开了,随即从门里走出一个穿着紫红色马褂的中年男人。小荷花还没来得及打量那个男人长什么模样,他早已窜到她身边,轻轻将她扶了起来。
“怎么这么没有规矩?”她奶奶已经缓缓走了出来,一边睃着被中年男人扶起的小荷花,一边用手帕轻轻捂着嘴。
“奶奶,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看,我这不是又能下床了吗?”她奶奶望着小荷花,不无嗔怪地问:“保娘没跟你说不让你过来的吗?”
“说了。”小荷花低着嗓门说:“可是我就是想过来看看。”小荷花边说着,边抬头打量着那个中年男子,只见他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比他爹马德阳还要高些,果然和保娘说得一模一样,是个俊俏的男人。
中年男人随即冲着她奶奶作了一揖,“那老太太,我就先告辞了。”
她奶奶轻轻皱着眉,“那我就不留你吃饭了。”
“哎,那我这就走了。”中年男人看着她奶奶说着,又瞟了一眼小荷花,才转过身去,往往边去了。
小荷花望着他的背影,不无讶异地盯着她奶奶的脸问:“他是什么人?您怎么都不留他一块在家吃饭?”
“是个远房的亲戚。”她奶奶不去看她,淡淡地说:“他自己还有别的事情要做,留他做什么?”
小荷花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奶奶,还想再问。她奶奶却把脑袋偏向一边,摇着手,说:“我累了,你先扶我回房休息一会。呆会家仁来了,我可不能睡在床上招待我的孙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