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七
“都是你气走了小兰!要是找不回小兰,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
“胡苡死了这么久,为什么你还不能把她忘怀?小兰从小与你青梅竹马,她对你的心你不是不知道,难道你非得到小兰出了事才后悔吗?你知不知道你跟卢兄讲的那些话会给小兰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史平,就算你不喜欢小兰也不该对我说小兰在你心目中永远没有胡苡重要,胡苡再重要也是死人一个,你对她再好也没用的!”
“至少小兰会陪你过一辈子,会为你们史家生儿育女,但这些胡苡能做到吗?小兰对你一片真情,真是有眼无珠!”……
小兰已经失踪了数日,大家四处寻找都没有她的消息,卢生与侯生对史平的埋怨声一直在他耳边回荡,对于小兰的事,他非常自责,在卢、侯二人面前发誓一定会把小兰找回来;假若小兰仍什么闪失,他也一定会陪着小兰。他去过从小与小兰一起玩耍的地方,可景物已非人已空,她能去的不能去的地方都已找了个遍,但除了能给他带回过去美好的往事外却只有一腔悲怆。
“平哥,平哥,快来抓蝴蝶!呀,我抓到一只了,平哥你快来呀!”史平孤单地立在山下的一棵花树底下,乍然回道,却见到一个脸上绽开了花的小女孩正一边扑着蝴蝶,一边向他招手叫唤。
“小兰!史平认出那个小女孩是和他从小一块玩耍的卢兰,兴奋不已地奔上前,可是他太笨,怎么也抓不到蝴蝶,而小兰已抓了好多只。一时间,他觉得老天对他什么也不公平,先是夺他父母的生命,又让他国破家亡,现在就连一只蝴蝶也抓不到。他很伤心,一个人又垂头丧气地走到老桂树底下,痴痴地望着天。
在他伤心的时候,小兰却把自己抓到的蝴蝶都给了他,但又让他不小心给放飞了。望着飞走的蝴蝶,他怆然若失,小兰见他伤心的样子,忙懂事的开脱他道:“平哥,别伤心了。飞走了我明天再给你捉,对了,平哥,我爹和我哥叫我来请你和史爷爷去我家吃晚饭,你可一定别忘了和史爷爷一起来噢,我爹他煮了很多好吃的,他说你日子过得太苦,要给你补一补。”
“不用了,我们不需要别人同情!”史平显得很生气,理也不理小兰,拔腿就跑。
“平哥,你别生气啊!”小兰边叫边追,可扯破了嗓门也叫不住史平。史平最不喜欢别人用同情的眼光看他们祖孙,小兰越追他跑得越快,不一会就消失在小兰眼前。“平哥,你在哪你?快出来啊!”小兰急得哭出来道:“我不是有心气你的,你别躲我呀。”小兰边哭边跑,忽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顿时跌倒在地额头上被磕出了血。
其时史平正躲在小兰身边的山石背面。见小兰磕伤后,他想也没想,忙不迭地上前抱住她,麻利地撕下身上穿的破衣服角替她包好伤。望着平哥这么关心自己,小兰破涕为笑,童稚无邪地盯着他的面颊,发自内腑地道了一声:“平哥你真好!”
“好什么呀?小兰,这都怪我不好。”史平内疚地抚着她的额头道:“还疼不疼?都是平哥该死。”
“你别这么说,平哥,我爹和史爷爷他们都说我大长了就是你的媳妇,你就是我的夫君,”夫君是不该向媳妇道谦的,否则这个媳妇就肯定不是个好媳妇。
“小丫头,不害羞!谁要你做媳妇!”史平冲小兰扮了个鬼脸,二人的笑语传遍了茫茫苍空……
回望着身边的老桂树,史平的眼睛湿润了。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小兰,内心有如万把刀绞一般,他在心里不得承认自己曾经喜欢过小兰,怨恨自己与胡苡邂逅相爱后没有向小兰过表白心迹,以致于让小兰对自己的爱越陷越深,使她爱到了巨大的创伤。但世间并没有后悔药卖,任他再怎么伤心、自责,小兰却始终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万般痛心地他再也忍受不住内心巨大的压抑悲闷,伸出双臂使劲摇晃着老桂树的枝干,大声发泄地叫喊着。也许上天真好弄人,这时从桂树上竟被摇下了一方帛绢,正好掉在史平在臂上,无意憋去,他认出了这方帛绢是自己童年时送给小兰的,没想到小童竟将它保存至今,又让他在十余年后捡到了它。他手捧帛绢,感触万千,并很快意识到小兰失踪后曾到过老桂树附近,连忙往周围四下寻找,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居然又让他在桂树后边数百步的地方发现了小兰的珠花饰。
他赶步上前拾起珠花,心里不禁纳闷起来。他知道小兰平时是个很细心的女孩子,怎么会丢了帛绢又丢了珠花呢?正在疑虑间,眼前不禁一亮,原来他又发现在珠花旁边几步远的山脚下的岩石缝中夹着一块绸布正在迎风飘荡。他不假思索地从岩缝中扯出绸布,发现那是一块破烂的断袖,上面明显沾有血迹,定睛望去,他断定这块断袖并非卢兰所有,很快意识到这里曾经发生了争斗,而且卢兰也定被卷入其中。
“是强盗!”史平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不觉脱口叫了出来。凭他的睿智,他果断地意识到小兰离家后曾来过老桂村附近,并在此遇上了一帮强盗,他们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混乱中小兰扯断了其中一个强盗的衣袖,自己的帛绢与珠花也被强盗扯落于地。后来这里曾刮过风,帛绢被吹上了树梢,断袖也被吹落于岩石缝中被石缝夹住。那么这断袖上的血迹又是谁留下的呢?史平眯住双眼,他不敢深思下去,心里一片茫然。
他感到很无助,单凭这些东西,他根本就不能把小兰从强盗窝里找出来。他无法想像小兰此刻正遭受着怎么样地凌辱,内心有如油煎一样,他很痛苦,明知小兰身陷囹囵,自己却无从找起,徬徨中惟有祈祷爷爷与阿苡的在天之灵帮助他,让他找到抓住小兰的强盗窝。
正祈祷着,恍惚中他好像见到爷爷正站在自己面前,慈祥地看着他,伸手指着右前偏北方向,攸忽不见。当他再四顾寻找时,四周除了山石与大树外,就连一只鸟儿都没看见,不过他却认定刚才自己的确见到了爷爷,认为是史云显灵指引他去寻找小兰,连忙收拾好小兰的帛绢与珠花,飞步往右前偏北方向跑去。
他一直走了一天,沿途除了几座荒山外并无一些人烟,更别说发现强盗窝了。这样又走了半日,已到了山的尽头,他举目四望,见北方已无去路,只山西有一条大河通向西岸大道,山东也有一条狭窄的小道通向深山,正在犹豫该往哪处去时,忽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一阵马蹄声。他屏气静听,发现声音是从山林中传过来的,料知山上有人,便顺着山东的小道深山走地去他越往前走,马蹄声越近,旦夹杂着人说话的嘈杂声,心猜可能是强盗下山,忙闪到道旁岩石上的树荫底下,想看个究竟。不一会,他果然发现有三四骑向这边奔来,个个都是强盗打扮,腰间挎着弓箭和大刀,匆匆往山口而去。只听其中一个高瘦个的埋怨道:“孙大哥,你说我们跟着主人后边干尽坏事到底是图个啥?有时候想想我倒真怕死了以后会下十八层地狱!”
“说这些丧气话做什么?”一个面目黝黑的汉子道:“这也是世道逼出来的。我们不跟着主人做强盗,我们怎么活?怎么养父母妻儿?你看秦始皇不还是个天下最大的强盗吗?为了得天下,他杀了多少人,要下地狱还怕是他先去!”
“孙大哥这话说得对。”又有一个插嘴道:“谁生下来想做强盗?哪个不愿做个正经的好人,可这世道不容我们做好人,又有什么法子?日下我们只有听命于主人,先把那丫头抓回来再说。只要我们听主人的话,主人就亏不了我们。我们也才能活命生存那。”……
几个强盗逐渐远去了,史平才放心地从树底下蹿上山道,回想着他们刚才说的话,他怀疑他们口中说的丫头就是卢兰,心中不禁暗忖道:“这方圆百里到处荒无人烟。掳去小兰的定是这山中的强盗无疑。但刚才他们所说的丫头到底是不是小兰?如果真是小兰,那她一定是逃了出去,我若再进山找寻,让他们抓到小兰不就糟了吗?”想到这作,他忙转身准备下山,可忽然又一拍脑门道:“不对啊,小兰如果逃了出去也该从我经过的路回去,怎么我沿途而来却不见一个人景呢?小兰那么聪明,决不会迷路的,难道他们所追另有其人?既使真是小兰,我这一路没遇到她,想必她也肯定会料到有人追来,所以找了个隐避的地方躲了起来。嗯,我还是先入虎穴看看再说!”史平打定主意,又返身往深山而去。
穿过小道,忽然变得开阔起来。远远眺望过去,只见前面山坡上有一座寨子,大约离他尚有几里路的光景。史平料到这山寨便是强盗窝,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但才走了几步,空中却陡地降下一张大网,将他牢牢罩住,原来是他误撞了强盗设下的机关,当下山寨中便赶出一队人马,将他抓上寨子。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强盗头子竟是燕宝,还没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燕宝逼着他入寇为贼。史平自然不允,向其讨交卢兰。
听到史平提起卢兰,燕宝不禁火冒三丈,擘手给了他几大巴掌,瞪着他愤道:“原来那个鬼丫头也跟你有关系?怪不得他对我誓死不从呢!好,好!既然你不愿为寇,等我抓到了那个鬼丫头,我再好好收拾你们两个!”
史平听他这几话,知道卢兰已经逃走,此刻生死对他已不重要。不禁冷然道:“我这条命原本就是将军给的,你要取去任你处置。但史平却替匈奴人汗颜,为平姑娘感到羞耻,好好的一个匈奴将军要什么没有,为什么偏要混入中原作贼为寇,逼良从盗,这不是很荒唐吗?”
“你认为很荒唐吗?”燕宝显得很激动,大声骂道:“要不是你,我会落入这一步吗?平姬为了让我放你走,亲口答应要嫁给我。但你一走,她就变了卦,说什么今生只能嫁给你一人,还在单于面前诬赖我通敌,让我背上欺国大罪,不得已逃亡至此,你以为我喜欢作强盗吗?”
“你胡说!平姑娘不会是这种人!”史平大声替平姬辩解道。他怎么也不相信平姬会做这种事。
“从前不是,可现在为了你,她什么事做不出?史平啊史平,你怎么就这么讨女人喜欢?先是平姬,现在又是那个鬼丫头,你每次都夺我所爱,可真谓是我的克星,我告诉你,等抓到了鬼丫头,我一定要在她面前剐死你,看你还敢不敢跟我争!”燕宝愤愤地骂着,那情形就像要生吞了他似的,随即便叫人把史平关了起来。不出一天,夜里便又有人把他从关他的屋子带出去,径外寨后而去。史平以为燕宝已抓到了小兰,才派这个人把他带到寨后要把他处决,此时心如死灰地他已经把生死看得如鸿毛一样轻,从从容容地随着那个人一直走着。那个人只在前面领路,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他们眼前忽然呈现出一条潺潺流水的小溪,那人望着小溪,又回过头看了史平一眼,并立着不动了。史平似乎明白了什么。四处打量了一上冷冷地问那人道:“燕宝呢?他不是在这里等我很久,为什么还不现身?”
“他正和兄弟们快活呢,今夜都不会出现在这里的。”那人淡淡地说着,只是凝视着小溪。
“他不在也没关第,反正你们谁动手都是一样。不过在临死之前,我想知道小兰的下落燕宝到底把她怎么样了?”
“你是说你找的那位姑娘?”那人回村头,严肃地道:“她早已脱离了虎口,你不必替她担忧的。”说着,指着小溪冲史平道:“这条小溪由此向西通向山外的一条河流,只要沿着河顺流而下,一直向西行,你就可以逃脱燕宝的魔掌了。
史平这才明白那人原来是要指给他一条生路,怔怔地望着他,心里是将信将疑。
“你快走吧,顺着这条小溪走到尽头,我已经替你们准备好了竹筏渡河,你要再犹豫的话,让燕宝发现了,就谁也走不了了?”
“我们?”史平疑惑地叫道:“还有谁?难道是小兰?她在哪里?”
“不错,是她。几天前,我已把她偷偷藏在小溪边的一个掩蔽的山洞里。本来我是想侍机放她逃生的,可惜当时我没有找到好的竹子做筏,我担心她途中遇险,便拖延了她逃走的时日,没想到你又闯了进来,正好现在竹筏也做好了,你们便可以双双逃生了。”
史平正要说感激的话,那人却一本正经地道:“快走!到了小溪尽头,你连击三下掌,她就会出来见,记住,这一路上你一定要好好照顾她,她在这里受了不少委屈呢。”那人说着,使劲推了一下史平,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就是在这人的帮助下,史平在小溪尽头果然同到了小兰,二人悲喜交结地拥着对方,无言和泪水代替了一切,很快,他们便坐上已准备好的竹筏渡河而去一逃离了险境。
历经千辛万苦,史平终于着卢兰回到了属于他们的山中,经过了生离死别后的小兰更对史平一往情深,但回到山上的史平却依然又对小兰若即若离,在小兰的心中,她本认为史平能冒死救她,心里一定还有自己;再加上沿河逃生的路上,史平对她关怀倍至,甚至在竹筏上搂着失足落水的她整整一夜,替她取暖,都让她痴心地以为自己与史平还有希望。可是回到家中后,一切憧憬便又很快成为了泡影,而在这时,心里一直默默爱着小兰而又丝毫不敢向任何人吐露心声的侯生,在他认定史平不会给小兰带来幸福之时,他鼓足了勇气向小兰求婚,痛苦绝望的下地小兰面对挚诚,她违心地答应嫁给他。
可是知妹莫若兄,卢生很明白小兰不喜欢侯生,这样的婚姻会使小兰痛苦一辈子,为了小兰,卢生给史平下了最后的通谍,要史平在十天之内给小兰一个交代,否则他再也没有自己这个朋友,并扬言他不娶小兰最对不住的就是你的爷爷,不配做史家的后人。史平听了卢生的通谍,心里难过极了,他知道爷爷生前一直希望自己和小兰成亲,只有小兰才是爷爷心目中的孙媳,可是他知道自己根本不爱小兰,即使胡苡已经死了,但他心中却依然只存在着她一个。为了抉择自己该怎么做,他在爷爷的灵位前默黙祈祷,手里抓着一块木版然后紧闭着双眼,将木版在手里颠来倒去,然后又将它重重地摔到地上,这才微微睁开双目,从地上拾起木版,却见那木版朝上的一面却刻着一个“有”字,他望着木版,一下子怔住了,原来他事先在木版两面各自刻上“有”“无”的字样,希望爷爷的亡灵帮助他决定自己该如何做,如果“有”字一面朝上,就说明自己与小兰是夫妻命,自己便与小兰成婚;如果“无”字朝上,却与“有”字之意相的反。没想以造物主却有心弄人,史平也只有违心地决定与小兰成婚。
婚礼即成,一对新人就被捆绑到了一起,孰不料一个是有情有意,一个却是一意敷衍,这样的婚姻又有什么快东可言?假若他们从此以后就这么平静地生活下去,倒也完全可以做一对平平安安,白头到老的夫妻,但小兰太善良了,她见到丈夫还是一直为了胡苡而痛苦,竟然对史平说出实话,告诉他胡苡的下落。这个事实时对史平来说简直就是隆冬里炸响了霹雳,他感觉到自己受了愚弄,而对着小兰,他再也无法与厮守下去,毅然离她而去,踏上了往咸阳寻找阿苡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