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类: 夏姬御兰记(宫廷历史小说) |
六
历经悲欢离和的史平终于又回到了故土。但是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满目苍的景象,房子没了,乡亲们也不见了,惟有满地的破瓦砾和腐烂的尸首。他忙着去找胡苡,可却怎么也找不到。正在他无可奈何之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紫衣的女人身影冲他缓缓走来。
“是阿苡!”史平知道胡苡最爱穿紫衣,惊喜交加地追上前,冷不防地抓住了紫衣人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那紫衣女子见了他倒惊叫出来,失声道:“平哥,是你?你还活着!”
听到女子的叫声,史平才发现她不是胡苡,而是挚友卢生之妹卢兰。故人相逢自然喜出望外,史平拉着卢兰问长问短,片刻也不歇。从卢兰口中,他得知由于战争,原先的房舍都毁于战火,她家已搬到了深山壕里。还得知卢生当初也曾抓去充役,可没到三天就让他逮住机遇逃了回来,而他的另一个挚友侯生在抓充役时躲了起来,二人现在都在深山壕的家中住着。史平听说故人都幸免于难后,喜悦的心情自然难以诉说,急切地让卢兰待带他去山中。
人逢喜事精神爽,上山的路然很远,但他们三步并做一步走,不到两袋烟的时间就到了深山中,史平放眼望去,山坳四周林荫蓊郁,花香与语,水溪潺潺,竟是一个世外挑源在卢兰指引下,他们穿过一道林荫小道往深处走去,不到一会儿,出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块平坦的大空地,阳光穿过四周的林荫沐浴着空地,又是另一番景象。史平的目光很快落到左边不远处的一排木房,心知是卢生他们的家,下意识地瞧了卢兰一眼。卢持会意一笑,忙奔向屋边,一边弄一边大叫道:“哥,侯大哥,你们快看,看谁来了!
卢生正在陪侯生屋里下棋,乍一听到卢兰的叫唤,还以为她又抱回了什么小猫小狗,慢不经心地踱到门边,斜睨着屋边的大树,不经意地道:“老带回些猫呀狗的,这年头人还吃不饱呢,你要是心疼它们,以后自己别吃饭了。
话刚出口,目光不经意地又落到卢兰身上,并很快移到了她身后的男人身上。“这……史平!卢生突然惊呼道:“我是不是在做梦,是不是眼花了?”一边说一边死死盯着史平,将他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够,当他确信眼前站着的人的确是史平后一个箭步扑上前,抱住他相拥而泣,竟什么也说不上来。那屋内的侯生也闻声赶出来,自然又有一番情绪。当下众人便拥着史平进了屋,向他问长问短,史平便把在匈奴的遭遇一一告诉了大家。
大家聊好好一会,史平的话题忽然转向了胡苡,向他们打听她的下落,可他的话刚一出口,众人便面面相觑,神情古怪。望着大家的神色,一股不祥感袭上史平心头,他缓缓地将目光投向卢兰,嗫嚅着道:“是不是她已经……其实在匈奴时我就有了思想准备,这年月兵荒马乱的……刚才我在原先的村落中看到许多腐尸,我就该猜到八九分了。可是我不敢问,我怕我会受不了……但现在我还是忍不住要问,小兰,阿苡究竟是……生还是……
卢兰不知如何说才好,刚要开口,卢生却冲她使了个眼色,冲史平伤感地道:“胡苡已经死了,死于乱兵之手,体被扔进河里,无从查寻。”卢生说着,拍着他的肩安慰道:“故人已矣,我们活着的人应该顽强地活下去,明白吗?”
史平泪眼潸然地望着卢生,内心的伤痛自然是不言而喻,虽然他早已意识到胡苡有可能丧身战火,但心里毕竟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他绝望地闭上双眼,默黙地雍坐在登上,嗫嚅着叫大家先出去,让他一个冷静冷静。
……时光如梭,眨眼间又进去了几天,史平牵挂着爷爷,决定去军中找史云,这个时候,卢生不得已义把史云已死的恶耗告诉他,劝他节哀。原来卢生逃回来后,听说秦军连连败给匈奴,死了很多汉人,他与史平是生死之交,担忧他的生死,遂冒死于深夜箝入营中打探消息,亲眼见到兵丁们抬着许多尸体埋入坑中,其中一具便是史云,听到这个恶耗后,史平犹如五雷轰顶,顿时昏厥了过去。加上胡苡之死对他的打击,他这一昏就昏了数天。只能由卢兰熬米汤灌到他口中来维持生命。
卢兰见到史平这个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她和平姬一样,很早就苦苦地恋着史平,如果不是胡苡的界入,她早就会在史云的默许下与史平订亲了。但在她的内心深处,史平却永远是她的丈夫,所以她一直精心照料着史平,盼他快好起来。而卢生最大的心愿也是希望促成史平与妹妹的亲事,所以他尽量让卢兰日夕侍侯着史平。
四天过去了,史平一直处于昏迷中,卢兰每日每夜都守侯在他身边,为他的病情暗然流泪,为了史平病情,她还第一次与卢生吵了嘴,每天看着心爱之人半死不活地样子,她把一腔怨怒都倾泄到卢生身上,埋怨他害了史平,一天深夜,她正对着史平落泪,卢生破门而入,她见了他,显得满面的怨气,二话没说,将卢生拉到了屋后的树林中。
“你为什么要骗他?胡苡明明没死,你知道你这么说对他的打击有多大吗?”卢兰大声斥责卢生道:“史平自幼虚弱,你这不是要他命吗?
卢生也没想到史平会病得这么重,愧谦地道:“大哥也不想这样的。再说胡苡入了宫不等于死了吗?况且他也不是为了胡苡病的,你也看见了,他问起大爷的事才昏过去的。要是他去军营,迟早也会知道此事,到时昏在军中就更麻烦了,还不如早一些告诉他。”
“到这个时候,你还灯说这种话!”卢兰气愤地扯着衣礼袖,硬咽着道:“要是你不骗他胡苡死了,他根本就有会病得这么重,你知道他心里最重的人是谁,如果他知道胡苡还活着,史大爷的死就不可能让他昏迷四天四夜,大哥,我知道你还爱着胡苡,你嫉妒史平,所以你就故意说胡苡死了。你真的太残忍了!
“你这么看你大哥?”卢生怔怔地盯着卢兰,卢生苦笑一声道:“别说我早就忘了胡苡,就算我还爱着她我也不会故意说这些让史平伤心的。小兰,我知道你爱史平,可你也不能诬蔑大哥,胡苡入宫的事如果让史平知道了,他会更受不了,长痛不如短痛,我是不想他再为了胡苡做出些疯狂的事来,你该记得从前胡苡被强盗掳去的事,当时史平为了她寻死觅活,甚至要为她跳崖,我之所以不告诉他真相就是让他不要再对胡苡存半点希望,既然人已经死了,他也就不会再那么冲动,自从匈奴回来后,我看出他成熟多了,他不会为一个死人寻死觅活,因为那是无谓的,但他会为一个活着却又无法接近的爱人而急躁,他会只为这个人活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和她在一起,而这个希望会越来越强烈。一旦希望成了泡影,他很可能会做出让我们出乎意料的事。所以大哥就不给他这个希望,你明白我的苦心吗?”
“可是……卢兰心痛地扑向卢生怀里泣道:“要是他承受不住该怎么办?你不是好心反害了他吗?”
“他不会死的,难道你忘了大哥和侯大哥都是方士吗?这些天我们让你熬的药都是上等的灵药,对他病情很有利,另外今天我和侯大哥都替他算了一卦,卦上都说他吉人自有天相,看来不久就该复原了。”
“真的?”卢兰破涕为笑,犹疑惑地问道。
“大哥的卦象一向很灵,你尽管好生侍侯他,人心都是肉长的,我想他会被你感动的。”卢生抚着卢兰的肩,语重心长地道:“其实大哥说胡苡死了也是有私心的,大哥一直希望你和史平在一起,我也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说着,仔细端祥着她才挽着小妹往屋里走去……
果不出卢生所料,史平在第二天就清醒了过来,卢兰见他醒了,心里比吃了蜜不要甜,对史平千叮咛,万嘱咐,不肯让他下床走动,一日三餐照旧由自己喂他。不出三天,史平在卢兰的精心照料下身体就完全康复过来,心情也比几天前开朗多了,为了让史平解开心结,卢生陪他到埋葬史云的土坟前祭奠了史云,并给史云重亲垒了坟堆,又让卢兰带着他到胡苡沉尸的河边致哀,给胡苡立了空家,这两桩事办好之后,史平的心才稍稍安宁,情结也很稳定不过却总是见不到他的笑脸。
一晃又是数月匆匆溜走,史平在山上一边替卢生他们种菜、牧羊,一边又找来许多书籍阅读,日子过得倒也很惬意。大家看在眼里,乐在心里,都认为数月的时间肯定已抚平了他内心的创伤。卢生见他已将过去的不幸渐渐淡忘,又见小兰最近与他走得很近,遂决定利用这个时机趁热打铁,撮合了他们。哪知不提还好,一提惹起了史平的痛疤,他坚决谢绝这桩婚事,并告诉卢生他这一生除了胡苡再也不会娶任何女人,态度非常缴烈。
而这一番话又让卢兰无意听见,纯情的少女悲痛欲绝,羞愤交加,竟然离家出走,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了小兰的出走,卢生大反常态甚至与史平反目,扬言要和他绝交;侯生也不能理解他,对他语多讽刺,史平又陷入了新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