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驴把式
(2011-09-05 22:57: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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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证护照照片蔬菜毛驴车旅游 |
唐山市郊区生产的蔬菜，都是用马车、骡车、牛车或毛驴车运到五部来，那赶车的被称作车把式。但并不是赶马车的叫马把式、赶牛车的叫牛把式，统统都叫车把式。
但有位赶毛驴车的，约有40来岁，姓吕，人们都叫他驴把式。他的面相能和驴脸有所牵扯，但具体我又描述不出，反正大家都这么叫。驴把式好和人斗嘴，好出洋相，和人自来熟，路上很多人都和他打招呼，他个子不高，偏瘦，那年代胖人很少，面部骨骼突出，和人斗嘴时把脸偏向一侧，望着天儿，说话拉长声。
那次五部王经理调款地说：“驴把式，咱们毛驴咋这么瘦呢？那生产队给的料你都让驴吃了吗？”喂牲口的食物分草和料，草，包括青草、干草、麦秸、稻草等等，料就是粮食，那年代人们生活困难，吃不饱饭，王经理质疑驴把式将驴的口粮偷回家里，他们是经常开玩笑的。
那次只见驴把式将脖子一梗，头一扬，脸偏向一旁，拉着长声：“这驴胖是我给喂的，这驴瘦是我给累的，这驴胖驴瘦呢，与你有什么勾当！”
驴把式还经常跟二柱子摔跤，他长得瘦小，二柱子在我们班里是最高最壮的一个，二人经常能摔一个旗鼓相当。我们唐山摔跤是有讲究的，分抢跤和架子跤两种。抢跤的摔法是两人站开一定距离，一说开始，二人扎撒开臂膀，屈膝躬身、左摇右晃的，瞅准了时机，一个箭步冲上去。这种摔法通常能在瞬间决出胜负。架子跤是两个人都伸直了手臂，抓住对方的双肩，搭好了架子，喊一声开始，二人便撕扯起来，这种摔法消耗体力，轻易谁也摔不倒对方。驴把式和二柱子通常都是摔架子跤。
那驴把式四十岁的人与十岁的孩子认认真真的摔跤，每次都引得路人驻足观望，笑声不断。现在回忆起来那也就是驴把式故意的不把二柱子摔倒，他好玩儿，好开玩笑，或者说他好出洋相，富生活情趣。
因为经常和二柱子一起玩儿的缘故，我与五部的人，与驴把式都特别熟。
同学们上学和放学的路上，一见到送菜的车走来，通常都会一窝蜂的拥了上去，那时跃中比较害羞，总是孤零零的远远地不敢靠前。那驴把式每遇到孩子们冲上来，总会把双眼一瞪，炸雷也似在孩子们头顶上甩一个响鞭，同学们便大眼瞪小眼的，却步不敢向前。吓走了别人，驴把式却偏偏高喊一声：“跃中，来上车！”跃中顿时心花怒放，飞奔过去，腾空一跃而起，在空中双手抓住车帮，借力翻身，背部朝下，噗的一声，摔入那一车席梦思般柔软的青菜之中。随着那得得的蹄声和规律的颤颤悠悠儿，跃中心里美滋滋儿、美滋滋儿，别提有多美了。
驴把式对我有知遇之恩，他曾在人前说：“这群孩子里，跃中最老实厚道，我就喜欢跃中。”在六十年代，老实厚道还算是一种美德。
跃中自行车游世界，为什么突然之间絮絮叨叨谈起这位驴把式来？当然不是无缘无故，跃中在马其顿见到一个中国人，长得特像驴把式，不单单是长得像，而且说话的音色、调门儿、作派惟妙惟肖，人生这样的经历实难多得，所以勾起了我对童年往事在此的一番回忆。
话说在马其顿首都斯科普里，2008年9月11日，我到匈牙利使馆申请签证，人家说按规定，我应该回中国申请这签证，鉴于我的特殊经历，人家请示了领事，领事说：“如果中国领事馆给匈牙利领事馆来个电话，我们可以考虑在此受理这个签证”。
匈牙利领事并没有说要求中国领事馆在电话中说什么，我估计大概他要求中国领事馆帮他们鉴别一下儿，跃中是不是真的自行车周游世界。我想这应该很容易，以前我四次拿过申根签证，拿过英国和美国签证（见博文拙作《我如何拿下88國签证》），连那些外国鬼子也能鉴别出来，我们中国人还能鉴别不出来吗？我可以向中领馆出示我的五本新旧护照，中外报纸对我中文和外文的报道，我的相册，网上信息更是铺天盖地。以前中国驻外使馆因签证事宜也为我出具过一些照会，但都是给非洲或阿拉伯国家，我都留有复印件。
中国领馆只要把见到的跃中的信息材料和匈牙利领馆如实讲一下，并且说能否在此受理他（跃中）的签证，你们决定。这就可以啦，不需要担承任何的责任。
跃中的心情很轻松，看着地图，沿一条公路走到尽头，来到中国大使馆，空荡荡的，门可罗雀，上午10点多了，铁栅门还上着锁，门内站着一人，背对着我，双手插在口袋里正望着天儿出神儿，无事可做，闲。
跃中锁好自行车，走到门前，那人始终没动，我说：“您好，Good
那位驴把式转身就跑，去敲里面的一扇门，叫出一位高个子，穿制服的保安，仰着脸，一面汇报，一面用手对着跃中指指画画的，那保安朝我走来说：“我能帮你忙吗？”
“我要见一下儿中国领事馆的人，任何一位中国人都可以，”跃中说。
见那保安走过去和驴把式嘀咕了几句，进了另一扇门，我以为保安去叫领事馆的中国人了。
心里还想，那驴把式肯定是个马其顿人，可能是浇花儿种草或搞卫生的吧，他既不懂中文，又不懂英语。我还对这儿的中国大使有看法，他应该培训这里每一个马其顿的工作人员见了中国人应该懂得用中国话问好，连当年索菲亚我千里香饭店的保加利亚服务员见了中国人也必需用中文说：你好或你们好（见博文拙作《千里香饭店》），如果这有违他（她）的作人原则，他（她）也就不能在千里香饭店工作。何况这里是中国大使馆，应该有最起码的礼仪和规矩。
只见那位驴把式双手依然插在裤袋里，度着方步，脸望着天儿又来到门后，把耳朵眼儿瞄准了我大喊一声：“你要！”
那“你要”二字的音拉了很长。
“干什么？”驴把式喘一口气接着说。
跃中大吃一惊，这活脱儿一个驴把式呀。
稍稍镇静一下儿我说：“啊、阿，原来你是中国人啊？”便说明来意。
驴把式依然把脸别开九十度，望着天儿，拉长着声儿：“你办匈牙利签证，你环游世界，跟我们大使馆有什么关系？”
“既然我是中国人，就不能说一点关系也没有，既然匈牙利的领事提了这样的要求，想必也不是无理取闹，我当然不能指令别人做什么，就算我到这儿来碰碰运气吧”。跃中说。
“我们不能主动给人家打电话！”依然是侧面望天儿。
“如果真的不能打这电话，这事儿也就作为罢论，但我能不能见一下儿领事，跟领事面谈一下儿？”
“我、我···我就是，我就是领事”。他讲这话声音发颤，好像心虚。
刚开始我以为他是这里浇花、种草、搞卫生的那种马其顿人，现在他自称是领事，跃中在此公开建议我们的外交部，在任命领事之初，上岗之前，应该建立上岗培训制度。当然我并没有要求每一位领事都去学习社交场合那些没有必要的繁文缛节，也没有必要继承我们传统上酸腐、拗口的客套场面辞令，但起码应该培训中华人民共和国每位驻外领事见了人会说一句“你好”。
起码在社交礼仪上也不该过多输给千里香饭店一个端盘子服务员的水平吧？
建立上岗培训制度的建议，只能向外交部提。
当时我说：原来你是领事呀，那你的答复也就是最权威的答复了？我应该是无话可说了，再见。
当我打开自行车的锁要走的时候，那位领事在铁栏杆门内突然说：“等一下儿，我可以和我们的领导商量一下儿。”
“既然你是领事了，还有谁是你的领导呢？”跃中说，而且跃中心里想：“领事的领导大概只能是大使喽，这样的事情有必要惊动大使吗？”
“啊、嗯···这···哇···那······。”那位领事还有很多的发音，跃中找不到相应的字来准确描述，又不敢虚拟半笔，只好以······代替，实出学浅，非掩领事大人之善，谨此免责。
“啊、嗯······”半日之后，领事说：“我要和我们参赞商量一下儿。”
跃中实在是学浅，不知哪位参赞会是领事的领导。文化参赞？商务参赞？恳请读者方家于评论或留言栏目不吝珠玉。
眼见那位领事大人又屁颠儿、屁颠儿跑到离门口儿十几米远一个房间，从窗口能看见里面坐着个白胖子，看起来那房间就是普通的接待室，每个国家的使馆都要有这么个房间，有人来申请签证，或什么大事小情，都要先通过那接待人员。这时能清楚地听见那位领事好像带了哭腔对白胖子喊，好像是受了多么大的冤屈说：“他办不来匈牙利签证，来找我们！”
听他的口气，那位白胖子接待员还真好像是他的领导，至今我怀疑那位长相、腔调儿、作派，举手投足都像驴把式的人是在诈称领事。但真相弄清之前，我只能称他是领事。有时为了方便，可能会简称驴把式领事，就像二柱子他妈妈不愿意说：“二柱子你给我到唐山市第五蔬菜副食品门市部买小葱、面酱”一样。那“唐山市第五蔬菜副食品门市部”13个字，用“五部”两个字就可以代替。说起来方便。
而且我感觉那位象驴把式的领事太自卑，为我们中国人自卑，他认为我们中国人没有资格去申请那匈牙利的签证。不给签证才是天经地义，不给就拉倒，你还到我们领事馆来找什么找？
自打我来到这儿，领事在望天儿，这11点多了，大铁门还没有打开，除了我也没第二个人到这儿来。也许是出于实在闲的无聊吧，那领事走出来说：把你的材料拿出来我们看看吧。
左顾右盼，不知我那些材料该往哪儿放，便问，咱们这儿有没有个说话的地方？
“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不能让你乱进大使馆！”
真不知我们的外交部从哪儿找来这么块料，来任驻马其顿的中国领事，没办法，还是只能建议外交部建立上岗培训制度，应该培训他们了解大使馆的功能，如果领事不认识的人就不可以进大使馆的话，只有他的亲戚朋友才可以进大使馆吗？那位驴把式领事以为国家的大使馆是他的私人公寓？
跃中拿一本中国护照走了百多家使领馆，没人说过他不认识我，我就不可以进去。
有道是上山擒虎易，开口告人难，为了拿那匈牙利申根签证，跃中只好是：
“请领事过目，这是新旧五本护照，上面有我旅行了97个国家的签证，包括美国、英国和4次申根签证，也包括匈牙利的两次签证，”先给领事打打气儿，希望他别那么替中国人自卑，五本护照一摞放在地上。
“请领事过目，这是我于世界各地拍的照片”一摞相册放在地上。
“请领事过目，这是国外世界各地的中文报纸对我旅行的报道”，一摞报纸放在地上。
“请领事过目，这是国外世界各地的外文报纸对我旅行的报道，”一摞报纸放在地上。
“请领事过目······”
“请领事过目······”
······
那位领事也真不愧驴把式领事的称号，竟然蹲在了地上，将前额死死抵入铁栅门的两根铁条之间，翻看我那些破烂儿。跃中更惨，屁股撅起来老高，叉开双手的五指，按住那一摞摞的纸片子，怕被风吹散，有点儿像刘翔起跑的姿势。我可坚持不了很长时间。
领事终于发话了，手拿一张报纸抖索几下，头紧紧卡在两根铁条之间，以轻蔑的口吻说：“这是河北的报纸呀”。
跃中一面喘息一面回答，是呀是呀。
那位领事大人又拿起另一张纸片，似有所发现，以更加轻蔑的口吻，抬高了声调说：这是新华社的通讯！啊，上面没有你的照片，我们怎么知道那上面报道的是你呢？
跃中连忙喘息着回答：您可以看一看我护照上的名字和他是不是一样。
领事大人顿时慌作一团：“嗯···啊····哦···这”了许多，跃中可能记载不准，谨此声明免责，若那位领事大人能提供各当时准确发音之单字，以领事提供者为准。
领事大人后来说：“我···我是要查你的护照”
跃中不该插话说：“您还可以看一下儿那些报纸，带照片的，那么多的报纸，名字全都一样。还有网上······”
领事大人勃然大怒：“我现在要先查你的护照！”
······。
接触一段时间，跃中看那领事大人有与驴把式不同之处，像一位贵人，像那袁术袁公路，像那要棒打关羽的袁公路。
领事大人又要进去和领导商量，15分钟之后返回来说：我们，
虽然腔调依稀是驴把式，但面部别开只剩了45度，使跃中轻松了许多，以前老被他的耳朵眼儿瞄准着，万一那耳朵眼儿能发火儿的话，老被笼罩在人的射程之内很不舒服。
看来匈牙利这条路进申根国家是没指望了。跃中提前有个预案，由中国使馆往匈牙利使馆半路上，左边岔路约300米处有斯洛文尼亚使馆，那也是申根国家，比去匈牙利使馆还近呢。到了那儿也是说跃中应该回北京办这签证，我要求和领事谈一谈，人家引我到领事办公室，入门落座，说明来意，出示了与出示给驴把式相同的东西，那领事几乎看了每张照片和一些报纸，看了一些旧签证，当翻到美国签证时，立刻说：“请到楼下签证处1号窗口，我们可以在这儿受理你的签证，斯洛文尼亚欢迎你这样的人。”
1号窗口内一位老先生，不会英语，旁边一位小姑娘英语翻译，老先生几乎翻看了我提供给他的全部，然后要我付签证费，我到外面兑换了欧元返回来时，老先生又说：“我们决定免了你的签证费”，你需要这些钱做一些更有用处、更重要的事。
前后也就一个多小时。
跃中我心如止水，不起波澜，只想说四个字：“老天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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