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img114.pp.sohu.com/images/blog/2007/4/9/16/29/1126cc6d5aa.jpg小贩摊上的风波
坦桑尼亚南部,一天中午骄阳似火,我疲惫不堪地赶到一个小村镇,喝一口瓶子里的水,烫喉咙,洗一把,烫手,有寥寥几个小饭摊,我用斯瓦西里语问:“有什么吃的?”女摊主坐在木墩上,没有动,脸上愣愣地看着我,我再问一句:“有什么吃的?”依然如故,我自己动手打开面前的三口铝锅,一锅米饭,一锅豆子,一锅见了就烦的咸鱼干。我朝十几米外另一个饭摊走去,背后人们便大笑起来。
也许全村的人都在看着我笑,四十多度的高温,土路上汽车掀起的在我头上脸上和满身的尘土,浑身衣服上的汗渍
,那里的烈日和疟疾使我不敢穿短衣裤。我的衣服也许能煮出半斤盐来。
“有什么吃的?”下一个饭摊我又问,卖饭的姑娘哈哈大笑,前仰后合,旁边一个小伙子走过来,手里抖嗦着几个大子儿说,“你有钱吗?”我没理他,二次问:“有什么吃的?”卖饭姑娘笑得更加剧烈,双手紧紧抓住桌案,才不至倒地,旁边那个小伙子二次抖嗦着手中几个大子儿说:“中国人,你有钱吗?”我随手一巴掌撩在它的手背上,那几枚硬币便不见踪影,现在想来要在十米开外,如果他不说中国人这三个字,大概要好得多,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踉跄退了几步,跌坐在一条凳之上,几乎仰面翻到,被两个黑人同时扶住,我第三次轻声问:“有什么吃的东西”,那姑娘不笑了,似乎也不会说话了,按照我的手势,机械地打开三口锅盖,依次是豆子、汤和米饭,我指着汤问:“那是什么玩意儿?”他顺从地拿小勺捞起汤中之物,“呸,又是那木头渣子也似的咸鱼干”,转眼我见旁边放着几个鸡蛋,谢天谢地,“给我煎两个鸡蛋,两个,回来回来,煎鸡蛋之前先给我倒杯茶”,今天有了鸡蛋、米饭和豆子,很不错,但好事还在后头,不知从哪里他们又端来了一盘鸡肉,我想今天这里的黑人怎么懂得做生意了!
平时他们那里懂得这样做生意!通常是既没有共同的语言,又坚决捂住锅盖不许看,而且还要问我吃什么,大概整个非洲,只有我这外来人会挤到这种地方来吃饭,今天他们主动从别处把鸡肉给我找来,整个非洲一年半的旅行也只遇见这一次,我为此而高兴。
刚一高兴,一个黑人走来说:“请给我一些钱,”见我不给,又说只要一千(约1元)。
我想刚来时,你们见我衣服脏,嫌贫爱富,“富贵”而淫,唐突了本洋人,现在又前距后恭,贫贱而移,威武而屈,真真可恼,不可救药!说:“你给我滚开,我不喜欢吃饭时有人在一旁唠唠叨叨,也许你喜欢等我啐在你脸上之后再走开”,他看起来健壮、高大,精力充沛,营养状况良好,二十四五岁,穿得在众人中也颇体面,一身牛仔服还干净,也许他没听懂我的话,还在那里念经似的“我没钱、我没钱……”我一口啐在他脸上。
当时我联想起《世说新语》中,有位老先生晚年辞官回乡,由儿子继续来当官,老先生问:人唾汝面,当如何处置?儿子回答:以手拭之,父曰:以手拭之,是不喜人唾也,当令其自干。
眼见那黑人任凭唾液由面至腮,经唇边下淌,竟不用手擦,慢慢转身离去。他也是在表示唾得他高兴吗?非洲也有这样的为人处事哲学吗?
这时我听旁边人丛中一个卷毛连鬓胡子的人悄声对众人说:“他不是中国人,是日本人。”
我诧异,怎么我就成日本鬼子了?好,好,好!等我吃完饭,就是那卷毛了,我再去找个什么茬儿,登他一脚,看那时我也许就成了美国佬了,转眼我看到被我打掉钱的人还在那里默默地揉他的手背,我猛然醒悟,今天都做了什么?便对揉手背得人说,刚才打掉了你多少钱?我可以把他还给你,只要告诉我一个数就行。那人说:不用了,我都捡回来了,一面摇一摇口袋,里面发出硬币碰撞的声音。“那是你在地下捡得钱?与此事无关,我打掉了你多少,应该还给你”我说。他连说不用,“我真的都捡回来了”一面说还怕我不信似的,从口袋里掏出那几个大子儿,哗啷哗啷地抖嗦几下。
大家与我说再见的时候,卷毛在人从中挤过来高声问:“我的父亲,你是哪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