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6日《现代家庭报》发《赊账在乡下》


赊账在乡下
真的,那时乡下不仅赊小鸡,到乡下经营其它商品的小贩子还可以赊其它的东西。大到器皿,小到针头线脑。有一个卖货郎会隔三差五来庄上推销产品,只要挑着担子的他一进庄了,那拨浪鼓就咚咚咚响起来,根本不用长着大嘴扯开嗓门吆喝着。有一次,我奶奶从地里回来遇见这卖货郎,准备买套被子的一捆白线。那时正是秋天,又刚下过雨,不仅我们小孩子感到秋凉了,就是大人一大早起来也得添件衣服在身上。奶奶兜里没带一分钱,那卖货郎就说:“先赊着吧。”在我印象里,只有大物件的商品可以赊,像这些针头线脑的小不点儿一般不值当赊的。那时我还不知道奶奶叫什么名字,就看货郎用铅笔在一个卷了边的本子上写着“穿黑裤的女社员,一捆套被子的线。”没名没姓,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这份欠条一定莫名其妙,可是那货郎心里有数,我奶奶心里也有数。
庄上人会赊外乡的贩子的商品,更会赊本庄上人经营的东西。比如需要几窝折子的赊,需要锄头镰刀的赊,需要化肥的赊,甚至想打打牙祭了,还可以赊瓜。庄上有一户人家,打烧饼,一年到头很少见到人拿着现钱来买烧饼的,都是赊。兜里有钱的,赊。兜里没钱的,也赊。当然,这种赊,往往等到积累到一定数量了,他们才会用小麦或者水稻谷来顶账。一次,我看到打烧饼的师傅记下人家赊欠的账单,惊得目瞪口呆,半天没说出来话来。比如头天张大头赊几斤烧饼他记的账单是小麦105斤字样,第二天记的账单是83斤等字样。这不比解放前的高利贷还恐怖吗?打烧饼的笑了,摸摸我的头说:“这105斤其实是十斤半小麦,这83斤小麦,其实就是八斤三两小麦。”原来这打烧饼的不识什么字,只能这么记账。就是这么一笔笔糊涂账,庄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不愉快的事。也就是双方一是一,二是二,实事求是,凭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