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年前的旧文,从一个现在已经消失的网站翻出。内容并不很阳光,慎入。)

我第一次见她,她就很喜欢我,我想也许是我可能会有的那种身份,还有一种可能出自本能的喜欢。总之,她喜欢我,第一眼就喜欢了,也许没有来由。事后我的他告诉我我注定要成为他们家的人了,因为他妈妈其实是个非常挑剔的人,可是她看见我后就止不住满脸的笑。我很容易就过了很难过的第一关。
她总是和她的老头子抢我,老头子也是满脸溢出来的笑,一会儿给我吃这个,一会儿给我吃那个,想要我一刻不停的吃!而她总是说:老头子,走开走开,让我来和小曼说说话。老头子就只好让到一边去呆着。她总是很随意地发问,并没有刨根究地的气势,让我回答起来也很是顺溜。与她谈天很轻松,关于过去,关于现在,陈旧的,流行的,她懂得很多,而且很深刻,我不由地开始钦佩她。果然如她儿子告诉我的,他妈妈以前在大学里是有名的才女,这些年的生活更让她越来越睿智。而老头子却总是在旁边忙乎来忙乎去,给我们倒水,拿吃的东西,时常插入我们的谈话。
那是个春天,眼光暖暖地从阳台照射过来,我感觉非常温暖。也许我先是爱上了这个家,然后才爱上了我的他吧。
之后不久她就得了癌症,晚期的,我去看她的时候,她依然对我微笑着,评论着电视节目的好好坏坏。她自己就是医院有名的外科大夫,她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她知道自己该如何配合。
她越来越瘦,半年后她不得不整天躺在医院的病床上。那个周末我去陪她,她给我讲起自己的爱情故事。说到老头子和她开始恋爱的时候,去见父母的第一次,然后结婚如何艰难组织他们的小家庭,然后是孩子们的出现,中间还偶尔穿插点小波浪。我看见她的眼光里很欣慰,有种详和的幸福。她没有提到爱情这样的词语,但我感觉长长三十年相依相靠的生活中,爱情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们。她也与我谈到死亡。她知道自己是一天天正走向死亡,不过她没有丝毫的恐惧,她平静得令我诧异,她说人总是要死的,活着的时候该得到的得到了,死亡也没有什么令人畏惧的,死亡是存在的另一种形式而已。她极其配合医生(她的同事们)给她的治疗,忍着痛苦挨了一针又一针,忍着恶心吃下一颗又一颗的药,她不想别人因为她而为难。当疼痛发生,她瘦弱的身躯实在无法忍受的时候,她最多企求杜冷丁的帮助。
不是没有想到过自杀结束这样痛苦的时光,可是她总是想到老头子,老头子这么多年来有口皆碑的好丈夫的名声,她不想因为自己给他背上那么大的精神包袱,她希望自己走的时候能平静,也希望老头子在她走后自己找个好老太太来照顾生活,她总是想得很多,惟独她不再想自己,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想了,虽然她依然想和老头子回到他们居住了几十年的简单但却温馨的老房子,虽然她依然想吃老头子烹调的美味,依然想把某些好看的书再重温一遍,可是她只能想想而已,她后来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我看见陪伴着的老头子总是握着她伸出来的手,他眼角隐约的泪水,愈发花白的头发,我心落泪。
她走了,仿佛没有痛苦似地,走向了等待她的详合的天国。当她被推走的那一刹那,老头子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莉莉,让我再看你一眼!在场者无不动容。可是她再也听不见她心爱的人的呼唤了,她曾经对我说:这一生,她无怨无悔,如果有来生,她还是要选择他做自己的丈夫陪伴自己一生。
每年的清明,我和我的他陪着老头子去扫墓,老头子总是先给她念上一篇祭文,我们俩远远地看着,春风飘着老头子的白发,还有老头子那红红湿润的眼眶,依然哽咽的声音,我想她在天国一定可以感受到得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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