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突然想起李文亮。

一上午的视频直播课程下来，感觉比在课堂面对面的授课要更累。大概是心累吧。讲课的时候思绪飘忽，无法聚焦，也就只能随性而讲了。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但有时候想想，这类课，少讲，甚至不讲，对学生似乎也没多大损失。当然，如果真要讲似乎三天三夜都可以。

这样的网课体验，使得中午的厨房时间倒成了一个休憩的时机。

心血来潮，我又打开了李文亮的微博。注意了一下关注是643人，粉丝是138万人。关注的人数应该是不会改变了，但是我隐约记得他去世后的两三天，粉丝就已经达到138万人。半个多月过去了，数字也依旧没变。

事实上，我也是趁着炒菜的间隙点击的“关注”。

疫情发生之后，他只发了两条微博，一条是1月31日他关于武汉公安局对其“造谣”进行训诫的情况说明；另一条是2月1日他公布自己确诊感染。不知道新浪微博对于已故人员的微博账号是如何处理的，但是，我建议新浪微博能永久保留李文亮的账号，供人们缅怀与警醒。

我突然想起北岛的两句诗：“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我只想做一个人”。

李文亮是英雄吗？我觉得不是，他只是一个追求自由与真相的普通人。很多人希望有英雄，因为他们自己不想或者无法成为英雄。但是英雄本身应该也不想成为英雄。因为，做英雄，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代价不仅仅是英雄个人的代价，更是人民，民族，国家甚至世界的代价。

作为同样是普通人的我们，能做什么？

这是我在下午的课上，对学生的提问。

我们无法成为历史的创造者，或是影响者，但我们起码要做一个历史的见证者与记录者。

今天一早看到河南省教育厅厅长的一席话，深有共鸣，也分享给了学生：在此次疫情当中，作为教育工作者、学生和家长，能做什么？抗战时期，西南联大在战火纷飞的将近十年岁月里，保持和发扬了知识分子应有的的坚毅与隐忍，培养了众多大师级的人物。那么在此次灾难面前，我们又应该交出什么样的答卷呢？

我是80后。我记得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之前，社会对于80后的评价广泛是持一种批评的态度：缺乏信仰，没有理想，没有责任感与使命感，眼高手低，温室里的花朵，脆弱敏感……总之，他们认为80后是“垮掉的一代”，无法承担起一个国家社会的重任。但是经历了汶川大地震，80后一代的年轻人，以他们自己的努力，改变了社会对他们的看法。于是社会把“垮掉的一代”推给了90后、00后。但汶川大地震并不是一个简单的转折号，而是对80后的一次洗礼，一次升华，甚至是一次涅槃。多难兴邦，兴的其实是人。那么，在面对此次新冠肺炎疫情灾难，应该轮到90后、00后出场了。我相信，我们的90后、00后也能在这一次灾难当中受到洗礼，得到升华，实现人生的涅槃。

网上有人说，李文亮作为一个眼科医生，以他人生命的代价，治好了很多人的“眼睛”。那么，作为年轻大学生，首先能做而且也是须做的，就是拭亮我们的眼睛，锤炼我们的灵魂。

课上，我跟同学开玩笑，很多同学急着想开学，可能是因为无法忍受异地恋的痛苦吧！这个玩笑瞬间点燃了气氛。但我希望同学们笑过之后，并不是把它看成一个简简单单的玩笑。

异地恋的痛苦却是也是大多数普通年轻人在此次疫情之下所经受的考验。关注国家大事固然重要，但是也请不要忽视普通人民的小事。去年香港的动乱，不就是因为一对小青年的爱情悲剧而起的么！武汉人肖贤友在武汉市第四医院感染新冠肺炎，临终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写下了遗书:“我的遗体捐国家。我老婆呢？”。然后，《长江日报》的记者却秉承“国家之事再小也是大事，而个人之事再大也是小事”的观念，在新闻报道中抹去了“我老婆呢”四个字。因而也广受网友的批判。这个国家其实就是有这样一个个鲜活的普通个体的组成的。胡适曾说：“争你们个人的自由，便是为国家争自由！争你们自己的人格，便是为国家争人格！” 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本质不也是如此么。也唯有如此，每一个人普通人才能意识到并承担起自己的使命与职责。

又说多了。

从昨天到今天，经历了三场视频直播，慢慢变得轻车熟路。反正严肃的讲课视频已经上传到学习平台了，学生可以自行解决。这里的直播不妨卖个萌，讲个段子，煽煽情，吐吐槽，联络一下师生情，针对学生观看讲课视频和做作业过程中的问题进行答疑解惑，像极了大型网友见面会。只可惜没有打赏。

学生的认真程度还是超出我想象的。到课率满勤，互动良好。直播过程中一度没了学生的留言。一问才知道听得太认真，以致于忘记互动留言了。随意抽点了几个学生，还是应该充分信任学生的。

一位女生对于思修课的讲课内容提出了自己的困惑；一位女生提供了表情包，并概括了一些我的课堂语录；一位女生对我分享文章和推荐书籍表示了感谢；一位女生针对大学语文的作业在深夜提出了一系列的追问；一位男生帮我去钉钉上研究了一下直播的功能；前几天一直很活跃的那位财务班的男生今天的直播中倒是不见声响，但是晚上又抛来几个棘手的问题。

晚上企图尝试其他几个网络直播上课平台，在一番艰难探索与挣扎之后终于放弃了。那时那刻，此时此刻，我最迫切的就是能与学生见面。

据说学生们为了打好太极拳而都疯了。体育老师们确实也够拼的，有的体育老师据说要求学生提供额头汗珠放大图，以此证明体育课的效果。我在想，我们思政课是不是该让学生提供脑电图来看看他们的大脑有没有因此而升华。

2020年2月25日，星期二

《想起李文亮》

我在油烟雾气缭绕的厨房

想起李文亮

不知道天堂有没有这样的人间烟火

我低头打开他的微博

却像仰望一座纪念碑

他关注了643个人。还拥有138万的粉丝

都是他真正的“死忠粉”

他的最后一条微博

像极了一首诗——

今天核酸检测结果阳性

尘埃落定

终于确诊了

我点击了迟到的关注

却遗憾没有能够使这个数字有任何变化

我是他一百三十八万分之一的粉丝

而他是这个国家十四亿分之一的人民

他不想死

更不想当一个英雄

他只想做一个人

做一个在没有英雄的年代里的人

能医治更多人的眼睛

但愿他的微博永存

像一座永垂不朽的纪念碑

每年的二月七日

都有人可以来此缅怀

这里，有一份对“造谣者”的训诫书

还有一个哈士奇的表情头像

使人隐隐生疼

2020.0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