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太太说要去同学那里取一本书，叫我一道去，我没有理由拒绝。

那本书华太太之前找了很久，几乎把家里都翻遍了，就是没找到。后来才记起来，是借给她的同学，一直没还回来。

我不记得那是中午还是黄昏，也不记得是晴朗还是阴天。那样的记忆很模糊，让人想来觉得恍惚。如果非要有个确数，我愿意，那是一个阴天的午后。

我们走了很远的路，却不觉得累。

很快，我们就到达了目的地——华太太的同学家，她同学正站在门口，似乎是等待良久了。等到走近了，我才发现，那是一家咖啡店，但同时也是一家书店——我一直梦寐以求能够有这样一家店。

我的欣喜马上被紧接着的惊讶和紧张给替代了，那是在我的视线接触到华太太的同学之后。她此刻正依靠在咖啡店的门口，我看得出来，她脸上的惊讶也并不亚于我，而且，眼神当中还是闪烁着一种犹豫的坚定。

她居然是就是我的一位朋友，而且，我记起来我因为刚刚做了一件对不起的她的事儿而愧疚万分，但是却没有勇气去道歉。可是，更令我迷惑不解的是，我竟然记不起她是我的哪一位朋友，她叫什么名字。我也记不起我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

记忆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儿，而这种奇怪的事儿偏偏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她似乎也没有料到我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她面前，因为她已经决绝地决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她大概认为我做的事儿是不可原谅的。

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的那样的决定其实并不是很坚定的——她差点开口和我说话了。可是，僵持了一会儿，这事儿终究是没有发生。我觉得很沮丧，但是我不怪她，因为，她有理由那样做。

但是我还是幻想着出于场面上的情分——她也是华太太的同学，她至少会给我一个不是过于冰冷的脸色吧。

但是，实际上，至始至终，她都是面无表情，除了犹豫不定的眼神之外。

她从屋子里叫了她的一位朋友，把书交到了我的手上——我很奇怪，她为什么要把书给我。或许，她认为，我没有理由不替华太太分担一些什么——我此行的任务便是如此。

我不怪她，我说过，即便她现在是如此地冷漠，以至于连场面上的客套都懒得表达。

我仍然记不起她是谁，我究竟做了什么令她如此伤透了心。

我突然觉得很难过，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友谊也不能强求，我只能认命——我们曾经那样地志同道合，以为友谊会万古长青，但到如今，确实另外一副截然相反的境地。

谁的错呢？

我转身准备离开，但是我忍不住回头。我看到她还是那样一副冷漠冰霜的脸，没有任何送别的意思。可是，我也仍旧看到了她在犹豫和坚定之间摇摆不定的眼神，尽管这样的眼神非常地细微，旁人基本无法察觉。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呢？说一些更加尖酸刻薄的决绝地话，还是说一些表示后悔、期望和解并重归于好的辞令？

谁知道呢！

我决定走了，华太太的书找到了，我也算是圆满完成任务了。

2014-08-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