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入梦》之十五:二零一二年五月六日晚间
(2012-05-07 23:5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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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疆茅草屋教室楼梯文化 |
分类: 闲来入梦 |
我又回到了那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穿过熟悉的甬道,左右两边的花园依旧是粗糙的水泥围栏,以前,它们在我胸口,而现在,已经到我腰部了。花园里除了花,便是树,草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这一切,和多年前还是一样,没有变化。或者说,是我没有仔细观察。
嘿,现在我可以轻而易举地翻越这个围栏了。我心里这样想到,但并未打算付诸实际行动。
我的目的地是二楼西北面的教室,那是我足足呆了三年的地方,我曾以同样的方式回去过几次,但之后几乎都无印象了,也许这一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可是,我毕竟还是再一次地到来了。
达到二楼西北面的教室,需要绕过楼梯的背部,到楼梯的正面,拾级而上大约三十步,然后往左手边便是了。在甬道尽头,拾级数步,就是楼梯的背部。没有规定必须往左或者往右才能绕道楼梯的正面,走哪一边,完全是个人的性情,或者视当时的人流情况而定。不过在此之前,我在挂在楼梯背部的一面专门为人们准备的大镜子前面稍稍照了一下自己的形象,同时整了整衣饰,然后才安心坦然地往前走。木头的楼梯,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反而让人有一种柔软的感觉。
童年,也许就是这样一种柔软的感觉。
自从我离开之后,这间教室似乎没有任何的变化,的确,屋子和人不一样,人总是会变,或变老,或变丑,或变坏,或变好,而屋子,只要能逃脱被拆除的厄运,它总是一直在那里,一丝一毫都不会改变。那一些,全部都是记忆。所幸,它们都还在。
推开第一道门,走过一条十米左右的走廊,那里有第二道门,那里面,才是真正的教室。我以为教室会空无一人,在事实上恰恰相反。课桌椅也还是原先的布置,把整个教室挤得满满的,只剩下中间一条狭窄的过道。虽然我没有仔细去辨认每一张脸,我也没有左顾右盼,但是直觉告诉我这些面孔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这些熟悉的面孔来自不同的时空,左边那位是我小学的同学,右边靠后那位是我初中的死党,而最后一排靠窗的则是一个曾经对我颇有好感高中女生。
尽管如此,但我并未表现出惊讶,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在倒数第二排靠墙的位置,很有安全感,可以搞一些小动作而不必担心被老师发现。我还看到我那做了一半尚未完成的数学练习本还摊在桌上,似乎我离开并不久。
但马上,我便觉得无所事事起来,周围人不少,但大家都不说话,彼此都保持着沉默,仿佛心照不宣。
我离开教室,走下楼梯,沿着墙角踽踽独行。
碰巧迎面走来一个同事,似曾相识却叫不出名字来,我也懒得主动打招呼,倒是对方先惊叫起来:“呀,你新疆支教一年半回来,都长胖了,啧啧啧,你瞧你那滚圆的脸……”
我有点惊讶,随之是厌恶,我知道对方是无事扯淡瞎搭讪,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我自己还不了解自己吗?我依旧是瘦削的脸,哪来的胖?
我不屑一顾,继续往前走,不知道要走向何处。
“哎呀,原来是你啊!你看你,这么长时间不见,果然长胖了啊!你看看这脸,比以前圆润多了啊。”又一位迎面而来一惊一乍的同事。
我依旧是不屑,继续往前走,但是手却不由自主地去摸了一把脸颊。
第三位同事是从一旁窜出来的,差点把我吓得一个踉跄,但她的话基本上与前面两个同事的如出一辙。
就这样,一路上,一个接一个的同事把这句话一边接一遍地抛给我,令我恍惚,我不禁害怕起来。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如他们所说的滚圆的脸,尽管那面镜子已经在我身后。我加快了步子,脚下生风。但是一阵害怕之后,我又莫名地转忧为喜,我仿佛看到捧着自己双颊的我自己,透过一阵风,这样的影像更加真切了。
我甚至开始沾沾自喜。
我健步如飞地回到我的房间,不喘一口气。
我的室友竟然是HH,但我一点儿都不感到惊讶,他看到回来,指了指我的床上,说:“她等你很久了!”
我这才发现坐在我的床上的我的学生L,我们好久没见了,自从那次不愉快的事情之后,我们几乎断绝了往来。我纳闷儿此时此刻她找上门来时意欲何为。
但是我看到她坐在床上,不言不语,不愠不火,眼神当中甚至闪现出意思的羞涩与和气。我也不吭一声,这样的僵持似乎持续了有段时间,但我感觉不到到底有多长,反而觉得很短。
我有点累了,从学校教室回来,一路上又被一路的调侃,健步如飞使得我身子有些虚弱。于是我躺到了床上,并不在意L的存在。而她也似乎并无意说些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但我看不到她的表情,因为我背对着她。
但我马上就感觉到有点不对劲,因为我明显地感觉到一个柔软的身子从背后向我靠拢过来,衣衫已经落在了我的一侧身上。
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
室友HH倒是比较识趣,宠着我咕哝了几句,就径直朝门口走去——我知道他的意思,然后我就更加尴尬起来。
但我的尴尬随着也就烟消云散了,因为等我转身过去的时候,我看到L也已经起身朝门口走去,速度之快,令我有点惊讶。
我被她这先后两个举动搞糊涂了,我看着她,但她并未走出去,而是站在那里,背对着我。
她说:“应该回去看看我的邻居大伯吧,他昨夜一直睡在露天,我很担心,外面下着雪呢!”
我想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二话不说,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出了去。
外面天刚朦朦亮,温度很低,我有点颤抖忍不住。我们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一路很荒凉,山丘上的一户茅草屋人家,让我感到一丝安全感。
走着走着,但我很快就差点尖叫出来,我看到在快要抵达茅草屋的山间小路的一个转弯口的弧线处,有一个人已经坐在那里,已经被冰雪副覆盖了,样子很威严,双目紧闭,神态温和但却有点诡异。要命的是,容貌依稀快要辨认,等我仔细定睛一看,我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那人居然我们的已故领袖M。我鬼使神差地凑了近去做个确认,出于好奇。但就在我的脸距离他的脸不到十公分的距离的时候,他瞬间睁开了眼睛,定睛地看着我,一言不发,神态还算慈祥。
我愣在那里,而L则似乎并无多大的惊讶。就在我们思衬着该如何打破僵局的时候,M站起身来,招呼我们到不远处丘陵平地上的茅草屋里去坐一会儿。我回头看了一眼L,看到她示意我跟着他们一起上去,我于是也就鬼使神差地跟在他们后面,亦步亦趋地向上走着……
2012-5-7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