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砰!”轻轻敲击窗户框的声音叫醒了睡梦中的我。接着传来了张大叔压低嗓门的喊声:“三星正南了!”“来了!”我一边穿棉衣,一边答应。走出屋子,抬头仰望星空,几个壮美无比的冬季星座升上了晴朗的夜空。朝南看去,在村庄一片黑黝黝房顶上的半空中,低悬着三颗排列整齐的亮星,人们常说的“三星高照”,指的就是这三颗星。它们是冬夜星空的中心——猎户星座中猎人的腰带。每天夜里,只要三星正南了,张大叔就来喊我去村里的粉坊漏粉条。这时大约凌晨1点。
我和张大叔到了生产队副业大院内的粉坊,一会儿陈大叔和郭大哥也来了。我们4个人是粉坊的师傅,我最小,20岁刚出头。张大叔最大,近50岁了,负责烧火。陈大叔是打头的师傅,负责把技术关。
吃完白菜炖粉坨,大家开始干活。我们漏的是白薯淀粉粉条。白薯淀粉是粉坊自己用白薯早做好的。
漏粉条的关键是搋(chuāi)淀粉和端瓢。
搋淀粉要先打芡。先取一盆淀粉总量5%左右的淀粉打芡。我们一盆淀粉是100斤,所以将5斤淀粉放入一个6印锅里,加入适量温水搅拌,待淀粉完全溶解于水时,在锅下烧火,边烧边加入半斤面状食用明矾。一个人手持腕子粗、一米长的光滑木棍,用力搅拌,木棍擦锅底从一边旋出淀粉芡糊,在锅上划一个圆弧,又从锅的另一边沿锅打入芡内,发出“啪啪”的响声。那实际就是用筷子搅拌蛋清蛋黄动作的放大。
将煮熟打好的芡倒进架高的大陶盆,我们3个人光着膀子,每人上身只穿一件棉背心,围着大盆站好,张大叔将95斤淀粉慢慢倒进大盆,我们3人的双手插入淀粉中,用力搋。刚打好的芡滚烫,一般人的手早烫坏了,我们早适应了,但也不怎么舒服。虽然是寒冬,我们光着膀子并不冷,额头上的汗珠直冒。就用那5斤淀粉的芡,不另加一点儿水,就把95斤干淀粉全搋进去。搋好的淀粉不能硬,也不能软,硬了,条子漏不下来,软了,漏出的条子容易折断,弄不好就会成为一锅浆糊,那叫“扣盆”。
接着,就要端瓢。这时,倒(dáo)粉条的2个中年妇女来了,她们负责将漏出的粉条在凉水中捋顺、挽成把,用木杆晾出去。
今天是我负责端瓢。我一个人要把这100斤搋好的淀粉漏成粉条。漏瓢是半个大葫芦瓢,将底锯掉,铆上一块有十来个粗孔的铜片。若粗孔是圆的,则漏圆粉条;若粗孔是长方的,则漏宽粉条。今天漏圆粉条。我站在大灶台边,灶台上是一口12印的大锅,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了。我们4个人,张大叔烧火,我端瓢,郭大哥负责给我的瓢里装淀粉,陈大叔负责用大笊篱使大锅里的水旋转,并将煮好的粉条捞出,让2个中年妇女倒(dáo)粉条。
我用左手端瓢,右手无名指一侧的掌根均匀扣击瓢沿,使粉条均匀流到锅里。如果扣击不当,粉条就会粗细不匀,甚至出现蝌蚪状疙瘩。我的右手掌已练出老茧,不再疼痛了。
搋好的淀粉从漏瓢的粗孔向下流,由上到下,越来越细,到达水面时,已经变成需要的粗细程度。粉条的粗细可通过锅内水面距离与漏瓢高度来调节。我漏一瓢,陈大叔捞一笊篱。一直到一大盆淀粉漏完。
最后一瓢,我站在灶台上漏,落到锅里是粉丝,多煮一会儿,捞出来放进小盆,凉了就是粉坨,明天吃。
太阳出来,冒出大院东头的大树梢时,我们下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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