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朦胧中,无端地见到了鲁迅先生。我很惊异,这么多年过去了,先生还是那个样子:隶体“一”字似的胡须,寸把长的头发却倔强地直竖着,牙黄羽纱的长衫,左手里捏着一枝黄色烟嘴,安烟的一头已经熏黑了,先生端坐在太师椅上,淡淡地看着我。
我很激动,好像有千言万语,可一时又不知道从何讲起。只是结结巴巴地说:“先生,您好,您是......我的......我的......偶像”。突然想起,是否应该给先生鞠个躬。
“哦,偶像,木偶还是雕像?我也配做偶像么?”先生还是淡淡的说。
“您是青年的导师,伟大的无产阶级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你当然是我的偶像!”我背书般的答道。
“嗯,这是你说的?”先生问。
“不是,是我上学的时候教科书上说的。”
先生沉默了一会,说:“我不是那些什么家,他们之所以那么评价我,一是因为我死得比较早罢了,还有就是因为在某个时候,我和他们的敌人是相同的罢了。”
我不明白先生的话,只是觉得先生好象有些不悦,忙安慰似地说:“不管教科书怎么说,您都是我的偶像。只不过,有些遗憾的是,确实如您所讲,您离开得稍微早了一些,如果您能多活几十年,比如说,能到90多岁,您将会给我们留下多少更多的财富呀!”
“而且,如果您能活到100岁的话,没准我还能听到您的演讲呢。”我在那儿眉飞色舞地憧憬。
先生吐出一口烟圈,突然站了起来,边踱步边对我说:“多活几十年,呵呵,那鲁迅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我是民国25年也就是1936年离开的吧,再多活十年,呵呵,那时我没准就是反动派了。再多活十年呢,那是哪一年?”
“1956年左右吧”我答道。
“那我肯定是右派了,没准还是很大的右派!如果我再多活十年呢,哦,那是六十年代吧,哦,估计活不下去了,我也不会自杀的,可能会被人批斗而死。。。。。。”先生淡淡地看着窗外。
“哦,假如您能活在我们今天这个时代,您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期待地问。
“哦。。。。。。”先生沉吟了一会,说:“这个我无法预测,不过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象你们一样,如一条狗似的活着!”先生用烟嘴朝我指了指,两眼放出逼人的光,炯炯有神!
我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掩面痛哭。突然醒来,先生已无踪影,只有无边的暗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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