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那些或可爱或憨厚的狗狗们时不时的鲜活的跳出来,彷佛它们从不曾远去,一直在我身边一样,只是不曾出现在视线里,随着我的一声呼唤,叫道哪个,哪个就跑过来,眼里满含热情,脸上满是期待的摇着尾巴跑过来。
第一个上场的当然是我家没有名字的大黄狗,可是我一直习惯称呼它为大黄,今天看来,好像一味中药。我和大黄第一次相见是在我家老房子的院外(这所老房子若干年前已经卖给了我一个叔叔家),就是买我家房子的这个叔叔出去做买卖,回家的时候看见路边有一只摇摇晃晃的小狗,还不到一个月的样子,虎头虎脑的,通体黄毛。于是便偷了小狗回来(顺便解释一下,在我的老家偷猫偷狗不是贼,而且只有偷来的猫狗才好养活),到家后,家里人不让养,就拿到街上准备送人。时至今日我还清晰的记得,那时的大黄蹒跚的走到我脚边,伸过头来,嗅我鞋子的样子。就这样我们家收养了大黄,也就是这么一个不经意的瞬间,这么一个不经意的决定,让大黄在我的童年记忆里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长大后的大黄,生育能力十分强大,每年都生一窝狗,有时四五只,有时七八只,而且个个虎头虎脑的讨人喜欢。大黄生过小狗后,温顺的脾气没有了,只要有人从它的窝边经过,马上就警惕的站起来,怒目而视,微张着嘴巴,仿佛所有的经过狗窝的人都是心怀不轨,都是觊觎它小狗的人。可唯独我例外,我可以在它的视线范围内,随便的从窝里拎出一只小狗来,而且是更加随便的揉搓。那时,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出生几天的狗狗扒开眼睛,不知为什么,看着他们闭着眼睛,盲目的拱来拱去的时候,我就心急如焚。搬一个小板凳坐在狗窝边,随便拎出一直小狗放到腿上,右手的大拇指放在下眼皮上,左手大拇指放到上眼皮上,轻轻一分,眼睛就睁开了一只,然后在重复一下这个动作,另外一只眼睛也睁开了。我乐此不疲的做着这项工作,大黄在我们家的十来年里,生了得有上百只小狗,全是在我的帮忙下睁开的眼睛。现在想来,也是颇有成就感。
有一次,大黄生了五个小狗,却没有下奶,饿得小狗们嗷嗷直叫。按照我老家的习俗,我们用胶泥做了一个窝头,在用筷子在上面扎了几个眼儿,趁没人的时候扔到井里。果然,第二天大黄下奶了,五个小狗不用挨饿了。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是解释不来的,但是效果却好的出奇。关于这奇奇怪怪的偏方,我奶奶有很多很多。
接下来上场的是卡尔,是大卡尔,一只耳朵立着一只耳朵耷拉着的吉娃娃。是王健送给我们的,那时我还在北京南站开着摄影室。卡尔就在店里养着,有意思的是,有顾客来照相,交钱的时候卡尔会默默的看着,等顾客从我手里接过找回的零钱时,它就冲人家狂叫,甚至有咬人家裤脚的冲动。还有一次,隔壁的邻居过来要了一块姜,卡尔围着人家上扑下窜的叫了很久。没办法,只好把卡尔送回香河的家里。
有一次我回去,正好赶上前院的人家办喜事,在我们家做饭,一帮人把锅碗瓢勺等物件搬到院里,然后生火做饭,者整个过程卡尔都平静的看着,一幅事不关己的模样。等饭做好了,往前院般的时候,卡尔不干了,拦在门口发疯一般的大叫。
我常想,人是有属相的,如果狗也有属相,卡尔一定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
说完大卡尔,该说小卡尔了,这个卡尔也是王健送的,小卡尔是一只金色偏白的丝毛梗,十分的漂亮,百分的聪明,千分的好动,万分的淘气。
我和文革都在家的时候,电话响了,小卡会充耳不闻,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只要我们俩又一个不在家的时候,电话一响,小卡就搜的一下跳到床头柜上,对着电话狂叫。等我们谁拿起话筒的时候,它就会用小爪子攀住你的胳膊,冲着话筒大叫,意思就是告诉电话那端的那个人,赶快回来吧,回来带小卡去遛弯。那一年因为小卡的缘故,我们彼此接对方下班。如果我先到家,就赶紧准备晚饭,文革到美术馆的时候会给家里大电话说,赶紧带小卡出来吧,我快到正义路了。在小卡兴奋的叫声中,我挂断了电话。接着就是忙乱的穿外套、锁门、找狗链子,这整个过程中,小卡都兴奋的蹦高。等我们走到正义路的时候,只需稍微一站,就会看见文革骑车过来,于是小卡会使劲的扥着绳子往前跑,然后就是贪婪的、陶醉的、享受的舔着他的裤脚。
我要是晚到家,在鲜鱼口一下车的时候,就会看见一个小疯狗从主人手里挣脱绳索,火箭一般的向我扑过来。然后就是一个同样热烈的欢迎仪式。
小卡还有一样本事,是别的狗狗没有的。那就是家里人多的时候,它知道谁脾气最好,在它的百般折磨下不会对它发脾气。马涛来我们家的时候,它会一直趴在马涛的腿上,让马涛不停的给它揉背;文革的同事来了,小卡会不客气的跳到人家腿上,甚至过分的想去舔人家的碗;在家过年的时候,亲戚朋友来了一屋子,小卡只在文革老舅的跟前晃悠,时不时的用小爪捯人家一下,好要一点好吃的。文革的外甥女交男朋友了,带了小男生来家里吃饭,于是小卡故技重施,抛下一干人等,只站在小男生的脚下,伸着脖子,无限渴望的看着人家。我想,小卡是知道的,在这种情况下,这个人是无论如何不肯对它发脾气的。
现在想一想,我对大黄是信赖和友好,只有相互的信赖,它才让我把玩的它的小狗狗们,包括偶尔的折磨一下。对大卡尔是喜欢,看着它像把家虎儿一样的闹腾,我是满心的欢喜。对小卡则是宠爱的,只有宠爱,才允许它跳到桌子上吃菜,只有宠爱才任由它拉着我一趟又一趟在走在深夜的街头,哪怕是寒风刺骨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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