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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拍摄的电视剧(小说)

(2010-07-22 01:3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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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拍摄的电视剧

人心

知青

特权萌芽

现实参照

早期作品

分类: 小说

未拍摄的电视剧(小说)

     /冯顺志

 

作者按:前一篇是我早期作品的其中一篇反映道德问题小说《生命的尾声》,揭示了人性中隐藏的复杂性和灵魂的净化,从而折射出崇尚道德的光辉……贴出后得到较好的反响。有朋友建议何不将早年我曾经一度热衷创作的“社会问题小说”作品贴上来。就当年的社会道德缺失问题放到现今来审视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蛰伏在旮旯山区小县,刚开始转播电视节目的时候可稀呢。KS公社花了二千四百元,通过关系渠道,买到一架二十四寸匈牙利彩色电视机。乡下人好奇,“公社有电视了”不到半天工夫传遍了各生产队。乡佬们从未见过它是啥样儿,兴致勃勃从四面八方拢来。公社书记老游,下令把电视机摆到大礼堂去,目的是一方面好让乡佬们丰富文化生活,一方面可以组织知青业余时间学习。然而机关里有的干部反对,认为这样会招惹麻烦,特别是书记夫人、办公室收发员程萍极为不满,她冲着丈夫说:

“你把机子往那儿一摆,往后我们看啥?那些乡巴佬懂什么欣赏?闹嚷嚷的,能安宁么?索性搬到办公室去,外人一个也不得进。”游书记没有采纳夫人的意见,他耐心劝解妻子:“电视机是各生产队的资金筹措起来买的,供少数人享受不成哪!” 

夫人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棺材板。”脸都歪腻了。

打那天起,一到晚上,收完工的乡佬们吃罢了饭,三五成群陆续拥进公社大礼堂。那些个年轻妇人,身后背着不满周岁婴儿,还拎着年幼的孩儿,死命往里钻,非得看看电视是啥玩意儿。

7点整,在庄严的国歌声中电视节目开始了,顿时台下一片喧哗,噪杂声淹没了电视的音量。公社秘书小陈一边调试最高量度,一边操着嗓门喊道:“大家安静点。”就是把嗓子扯上天也没丝毫效果。

    过不了十天,那架惹“祸”的电视机突然乔迁了——搬到办公室去了,据说 “搬动令”并非游书记下的,而是居于书记之上夫人下的令,打那以后,乡佬们只好干瞪眼委实敢怒不敢言。

春节前的一天清早,陈秘书双手提八个热水壶来到办公室,一进屋就发现视机不翼而飞了。他心里一阵紧缩,发现窗户扇页朝外敞开,窗台上留有足迹,显然电视机是从这里“飞”出的。

小陈慌忙跑到游书记住所报告,书记见小陈神情反常,气喘喘的,问:“出啥事?慌里慌张的。”

“不好咧,游书记,电视机夜里被人偷了。”

    “唵?说什么?”老游眯糊的眼睛蓦地睁大,脸部表情陡然大变,盘诘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慢慢说。”

“谁晓得……夜里小程(机关里习惯叫书记夫人为小程)还和几个小孩子看电视呢,大概是在后半夜被偷的……”小陈嘀咕着,“恐怕是那帮家伙干的!”

    “哪些人啊?”游书记追不及待地问。

    “还会是谁呀,恐怕是知青点的那伙知青呗。”小陈抱怨起来,“这些家伙实在拿他们没法子,不让看就捣蛋,嘿……”

    “为什么不让他们看?这不惹出事端来!”老游有点为知青抱不平,“这也难怪,他们白天在田里劳动,晚上想看看电视娱乐娱乐总可许吧。况且他们还是带着学习的态度来看……中央电视台不是办了电视大学吗?!”

    “这——”小陈有点儿尴尬,躇踌片刻,嗫嚅地说:“我起先也这么认为不让他们看是没道理的,可是小程她……却不让……她说不把电视搬了,礼堂简直成个菜市场……她心脏不好,一烦就无法看节目。知青赶什么时髦,时间不到就凑来看什么史丰收什么讲座,听讲什么X加Y,什么方程式。还常常把我的位子给占了,整得她好闹心。叫我把电视机搬到办公室去,不许外人进来。后来我搬了,谁料到会闹出这桩事,偏又闹在年关……前几天那伙知青似乎静下来,只是个别在这儿转来逛去,看来他们早就有预谋的。”

    游书记听着,心里怔忡起来,眉头蹙得铁紧,没料到这事儿偏偏和自己老婆有着间接的关系。良久,他愠怒地说:“不成样子,再怎么招也不能升这等邪念呀。”老游思量一会儿,觉得没有确凿证据来证实是知青们干的,为了慎重起见,又补充了几句:“现在还不能证明是他们干的,先不要下结论,也不要报案。注意影响,你去吧。”

老游有个好习惯,每天早晨要练上一套太极拳,这会儿练拳的兴致全被打消了,他索性回到厨房独自一人坐在柴堆旁,沏了杯茶搁在灶上,点燃一口锅烟,吧嗤吧哧地一个劲儿地吸吐着,一只手托起颌巴,默默地沉思着。他是个年过半百的人,两鬓还没有多少银丝,可宽阔的额上布满了道道深刻的皱纹,那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憨厚、忠耿的光泽。没出事之前,老游的确没有多去介意这等“非原则小事”。他自己不兴趣看电视,原因是他那双老花眼看时常掉泪,加上电视转播效果不佳,屏幕上常常出现不是迷糊不清就是三截弯的图像,实在受不那荧光屏上那等糟糕的画面儿。到了晚上,他除了开会学习外,多半时间到各生产队去了解生产情况。而他内人陈萍恰恰和他相反,天没断黑,屁股像钉子似的钉在电视机前的藤椅上。她呀,真有点儿惹不得的脾气,虽然室内只有些内部几个人,她还得下“三道令”:一不准带外人(连亲戚朋友都不行),二节目开始时不准出声,三不准随便走动。呵呵,好一个严谨的“纪律”,要看就得遵守她的“纪律”,要违犯吗,对不起,毫不客气地轰你出去。不管电视节目播放多久,她保准坐多久,连最后的“北京天气预告”都得看完为止,这才悻悻地离去。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给她取了个“电视皇后”的雅号,她根本不在乎别人的议论。这“电视皇后”真苛刻,她在看电视节目时决不允许窗户玻璃窗出现窥探的眼睛,然而,淘气的孩子们偏偏和她捣蛋,一会儿朝窗口里大嚷嚷,一会儿像猴子似的把瘦小身子弯曲在房檐下端窗口边,嘀嘀哒哒地敲窗,惹得她一火,立即失去书记夫人的风度。她追过去推开窗子,厉声骂道:“你们这群小东西活够了,给我离远点,要不然叫你们吃屁棍。”

孩子们被赶跑了,他们恼怒地在背地诅咒一通:   

    “虎婆娘真没劲儿。”  

    ‘母夜叉,今晚上得了床明儿下不了床。”

“干她姥姥的,等明儿遇上个武行者就撬了她。”

……   

    要是来了几个知青那可有戏看哩。在这拨知青当中有个高个子、尖鼻子,一双眼睛之间距离很近、上面架着一副眼镜,显得端庄文雅,显然他是领头的。书记夫人一见,来不及扣上门,用身子睹住小门,死活也不让进。后面几个青年怒不可遏欲前去与她理论,却被领头的文质彬彬地劝止了,他逼前一步,把手上的笔记本在她眼前一晃,说:“为什么不让进,我们不是为了看节目;今晚是‘史丰收计算法’讲授,有什么理由不让我们学习。”

    “管你什么死(史)丰收还是活丰收的。”书记夫人蛮不讲理地立在那里,一副泼妇状:双手搭在髀间,嘴角溢出唾液,烫发往侧一甩,盛气凌人地,“不让进就不让进,看你们能把老娘怎么招?”

    “你讲不讲理?”后面一个青年冲出指责道。

    “就是不讲理,你们拿法子罢。”

    “奶奶的,老子不吃你婆娘这稀斋。”那青年嚎起来,又被领头的青年劝住,他给同伙使了个眼色,轻蔑地瞥了她一眼,鄙夷道:“好吧,咱们走着瞧——狗仗人势!”

    知青们恚恚地走出了机关大院。

    什么“老虎婆娘”、“母夜叉”的咒骂和老百姓的“怨言”难免传到游书记耳里,他按奈不住性子,对老婆批评道:“你注意点影响嘛,别没完没了整天老赖在电视机前——太不象话了。我早说过那是用各生产队资金买来的东西,目的是为社员服务,你们少数人独霸,像话嘛?

    夫人在这时挺有耐性的,她仿佛没听到似,噘嘴喃喃地应上几句,摆晃着修长的身子走开了。照例做她的“电视皇后”,没她的指令,谁也不敢搬动电视机,谁惹得起书记夫人。

    游书记由于忙工作,日子一长对此事也渐渐漠然了……现在可好啦,电视机终于被那些憋一肚子怨气的人偷了……究竟谁干的?鬼才晓得,也许这是该有的结果。

    游书记坐在厨房里已经大半天了,他一边吸着锅烟一边呷着浓茶,“究竟谁干的?嘿,何必当初,这机器真让人闹心。”

    “大清早闹什么心呀?”从厨房的对面卧室里传出一句嗲嗲的声音。

  “程萍你也真是……”老游嗔怪道,“电视机被偷了。”

“偷了?哪的话,夜里我还看到一点多呢”夫人倏地从钢丝窗跳下,她虽然感到惊异,但还是不慌不忙地走到全身镜前照了照。镜里映出了一个绰约多姿的身材,莞尔地上下打量着,斯文条理地穿上外服,特意把绣花领令人耀眼地翻出来。她很善于修饰,身体保养的善好,瞧着看,她脸肤白嫩,跌宕起伏的身材仍保持着少妇特有的风韵。不知情者,真看不她已是上了四十岁的女人。

    这时夫人走进了厨房,捱到丈夫跟前茫然地问;“是谁干的?

    “鬼才晓得,”老游抱怨起来,“我早说过搬出办公室你偏不依。群众气不过……哎,现在看去吧,好景不长,不到半年二千多块报销啦。那可都是社员们的汗水钱哪,怎么向老百姓交代。”   

    “我说老头子,你纳木呀,”程萍涨红着纤嫩的脸说,“你们不会报案呀,叫派出所派人去侦破呗!”

    “你说得倒轻松。”老头子再也耐不住性子,“这段时间你没听人家怎么议论:什么书记老婆掌了书记大人的权,你不顾自己脸皮也为我着想,叫我今后怎么开展工作……你都四十岁出头的人了,有些毛病还不改改。”

    “我就是这么着……改……看不惯就离远点。”夫人仍不服气,“我看你这棺材板倒要改改。”

这回可把老头子惹火了,他把锅烟往灶台一扔,倏地站起来,双眼直直地恨着她。然而,他又理智地克制了内心的冲动,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一看,他担心这一动怒的失态情形被旁人看到,随后疾步走出去了。程萍轻蔑地朝着他的背影“哼”了一声,机械地端起丈夫没喝完的茶杯,闷了一大口,唧唧咕咕地漱着口。

到了下午,“电视机被偷的消息”不胫而走,大街小巷都在纷纷议论此事。这时,刚下班的游书记无精打采地走在街上,一连串议论纷纷飞入他的耳里:

这个说:

“偷的好!,反正俺们也捞不着看。真他娘的!就供那几位书记老婆,干部老爷们享受,惹得俺们眼谗,偷了罢事。哈,这帮敢干敢为的家伙,真够牛的!”

    那个说:“你知道是谁干?没准儿是知青干的。昨天夜里他们在知青点里忙得很迟,清早就回省城去了,好家伙干得妙,为咱们出口气,哈哈哈!”   

另一个说:

“对了,是他们——他们早就想捣他一回了。”

这个问:

“那他们把机器弄哪儿去?

那个说:

“说不定运走了,说不定索性砸了稀八烂了,让他们看去。”

另一个说:

“不会吧,砸了可惜呀,可能把它卖到别处去了……”

游书记按这些议论的线索,派人到省城去暗中调查,过了春节还没查出下落,他们只能抱空而归……日子过得很快,到了春耕季节,一天下午公社党委在会议室召开各大队支部书记联席会。会议开到一半,小陈匆忙地拿来一封匿名信和一张二千四百元的信汇单送到游书记手里。游书记皱着眉头,好一阵纳闷,想:“那儿来的?”满怀狐疑拆开信,一行行出入意料的字句跳进了他的眼帘:

 

敬爱的S公社党委、革委会并游书记:

电视机是我们偷的,现在已经被我们卖了。

虽然我们干出“违法”的事,但我们不仅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懑,更是为乡亲们出口恶气。因为电视机是农民兄弟用汗水换来的,然而却被你们特权了,这合理吗?就连我们想借此学习都不允许,这公平吗?为了公平、公正,我们不得已采取了“偷盗”的手段将电视机偷卖了……目前市场上的电视机还很紧缺,将它卖到省城8751工厂电视大学,机子在那里可以发挥它的更大作用。卖的价格按原价二千四百元,我们几个的路费、托运费和住宿费共花去一百六十五元,但我们没有在其中打折扣(附上车票、托运发票、住宿发票寄给你们,特做纪念)。

二千四百元如数寄回,这是农民们的血汗钱,希望书记大人秉持正义,将这笔款如数还给被摊派的各生产队。

 

此致  

 

敬礼

 

几个“不道德”的知青

 

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五日

 

游书记看完信,哭笑不得,对此事狐疑久日的心豁地亮堂起来——明白了,一切都明了啦。他本是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换上一副俨然神情,他想:既然从各生产队摊派的钱买来电视机没有达到为群众的要求,而又拗不过自己老婆的私欲,弄得群众意见很大,不仅影响了自己为官的形象,也影响了党委政府的形象。现在可好啦,知青们把它卖了,为他卸下心头上的一块沉砖,从此不会再为这等事烦心了……他心里暗暗为这帮知青的行为称道:干得好,赶明儿将这些款子如数还给各自生产队。

游书记把那封“自白匿名信”和“信汇通知单”往会议桌上一丢。其他书记们不约而同地凑过来看,当他们看完后,个个向游书记投射出惊异的目光,而后面面相觑、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了。   

 

作于1979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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