谒天一阁

         文/冯顺志

     

         

                   （第二次靠近天一阁） 

天一生津水

地六蕴精灵

一泓文化温润

把一个民族残破的记忆修复

书，形道的厚载

阁，尊崇的人格造型

用来完成千年文明传承

 

一座神圣的藏书楼

是精神诗意地栖居

历史与文化的奇崛一览在线

这座高贵而静寂的灵魂

就这样在水一方

悄然静立了数百年

也绵延了数百年的苦难

 

屏气凝眸怀古

透过那一株千年簟樟的浓荫蔽空

我看到宁波知府大家闺秀钱绣云（注）

至死未能登上书阁那羸弱的背影

留下青灯黄卷的遗恨

我听见黄宗羲小心翼翼踩踏过楼板的足音

和日以夜计窸窸窣窣的翻书声

在我沉思的额上嵌入了历史沧桑的威仪

 

我不忍探究藏书楼主人

兵部右侍郎范钦是以怎样冷酷的谋略

为了义与利的决绝

为了文明的薪火代代相传

布置了一道最为智慧也最为残酷

看似简单却是最为繁复长虑的命题

让钱氏忧郁绝望的目光穿透历史的悲怆

 

百年逝过，春去秋来

天一生水却无法熄灭人为贪婪的灾难

在漫长的暗夜里总被野蛮掠夺与侵占

你每一寸高洁的神经曾被分解

你每一寸晶莹的肌肤曾遭侵蚀

华夏文明在默无声息中失血

悲哀崔痛的时代

在蜗行的历史隧道里掩面哭泣

 

我恨，从你心怀里数以万计的古籍失散

我恨，火灾与偷盗对你从未放过间隙的袭击

或是灰飞烟灭

或是流离失所

我还恨自己生不逢时

不能为你挺身而出

以我单薄的身躯去拦截毒烈的火焰

去粉碎那廉价的利益熏心的盗手

 

天一阁，我来了

在你金碧辉煌的院庭前

我这个整整守候你三十年的一介书生

虔诚而又敬惜的步态

为什么总让我这般犹豫这般蹒跚

在你阻隔喧嚣的现世

做百年忧丽的梦 

 

注：范钦活到80岁，临终时把大儿子大冲和二媳妇（次子大潜已故）叫到榻前，他把遗产分成两份，一是白银万两，二是全部藏书。大冲体察老父心情，决定“代不分手，书不出阁”。范钦的后代对天一阁藏书的保护制订了许多严格的禁约。据记载嘉庆年间，宁波知府邱铁卿的内侄女钱绣云是一个酷爱读书的聪明才女，为求得登阁读书的机会，托邱太守为媒与范氏后裔范邦柱秀才结为夫妻，婚后的绣云满怀希望，以为这下可以如愿以偿了，但万万没想到，已成了范家媳妇的她还是不能登楼看书，因为族规不准妇女登阁，竟使之郁郁含恨而终，遗命夫君将她葬于阁边，愿以芳魂与书作伴，了却她另一种“青灯黄卷”的夙愿…… 
  

                  09年5月28日 于宁波

 

 

在天一阁查找到不少珍贵资料和购买到有关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