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号与气节
(2022-04-25 16:2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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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灏曹丕郑孝胥年号文化 |
分类: 陈香榭 |
陆灏《不愧三餐》中有篇文章《建安二十六年》,是解读史籍中有关此年年号记录情况的。这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年份,倘以公元纪年标记,时为公元二二一年。“历史上并没有建安二十六年”,陆灏文首即有这么一句话,但一些史籍中却又有“建安二十六年”的文字记载,所以说它比较“特殊”了。
何以故?这是由正史纪年方法以及彼时天下局势促成的。前一年,建安二十五年,春天里曹操病故,曹丕继任丞相、魏王,改元延康。十月,汉帝禅让,曹丕称帝,改元黄初。从魏的角度看,这一年就三个年号了。若以正史纪年的规矩看,“建安”年号应该是划上休止符的。
“特殊”的就在蜀这一方。刘备看着曹丕掳掠了汉家天下,自然是心有不服,次年即在成都即皇帝位,改元章武,且以汉室正宗宣示天下,曹魏所启用的“延康”“黄初”年号,亦自然是不认的,于是便有了朝廷昭告文字中出现的“建安二十六年”字样,但不知为何,写下《三国志》的陈寿在《蜀书·诸葛亮传》中也出现了“建安二十六年”的记载。陆灏说《三国志》中出现“建安二十六年”的大概就这两处。
吴这一方倒不存在这样的情况,因为它这几年里对于魏都是臣服的,及至后来反目、称帝,大致亦避开了“建安二十六年”这样的尴尬,但后来考古发掘的吴简中,却出现了“建安二十六年”“建安二十七年”的文字,专家们推断,这应该不是当时的文字记录,而是“孙吴追述往事时,所采取的遮羞的办法。”
午间读严昌编著《民国新语》,读至郑孝胥逸事一则,想到了陆灏所写的文字,便缩录如上。有关郑孝胥的这则逸事,文字云,“辛亥革命后,郑孝胥跑到上海找了一栋楼,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凡是诗文信件题识,仍用宣统甲子,从来不用民国年号。他的朋友做了民国的官一旦被他知道,就会遭到他狂暴的谩骂:‘群盗如毛国若狂,佳人做贼亦寻常。’”
郑孝胥辛亥时,还是宣统朝的湖南布政使,革命了,就什么也没有了,于是以前清遗老自居,跑到上海海藏楼自闭起来,日常文字往来仍然是袭用前清的年号,大致亦是很有些“建安二十六年”的味道了,区别在于,郑是以一己之力不屈,而蜀是以集团之力不服。
实际上,在历史的朝代更替时期,类似于“建安二十六年”事件,是层出不穷的,明清更迭之际,剃发易服,清末民初,剪辫子,很有一些人因为这样的事情,连性命都是丢了的,所涉不过“气节”二字。再远一些,便还有《史记》所载“不食周粟”的典故,“武王已平殷乱,天下宗周,而伯夷、叔齐耻之,义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及饿且死,作歌。其辞曰:‘登彼西山兮,采其薇矣。以暴易暴兮,不知其非矣。神农、虞、夏忽焉没兮,我安适归矣?于嗟徂兮,命之衰矣!’遂饿死于首阳山。”因为“气节”二字,是真的连性命也不要了。
这种现象是有历史渊源的,再严苛一点说,是一种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