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作人的笔名“鹤生”
(2018-01-03 13:14: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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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作人蒋抑卮鹤生笔名 |
分类: 陈香榭 |
在现当代作家中,周作人的笔名繁多,有人统计大约在九十个上下,但作者惯常使用的,还是以遐寿、启明以及堂号知堂、药堂等最为出名。“鹤生”亦为他笔名中的一个,主要出现在作家为《亦报》写稿时期。当然,这个时期,他还使用了较多的其他的笔名,止庵《周作人传》中就说,“据作者记录,前后寄稿近一千篇,发表九百零八篇,分别署名‘申寿’、‘鹤生’、‘十山’、‘持光’、‘木寿’、‘祝由’、‘木仙’、‘十先’、‘龙山’和‘仲密’。其中某些篇章,用过‘饭后随笔’的专栏题目。另有《儿童杂事诗》七十二首连载,署名‘东郭生’,由丰子恺配画。”
“鹤生”笔名的由来,作家在《知堂回想录·蒋抑卮》中有所交代。是说他与鲁迅在日本留学时期,有位叫蒋抑卮的同乡,和鲁迅熟识,由夫人陪同来日本治病,并暂住于他们的住处,“虽然不算很挤,已经足够不方便的了”。这个人手术后中了丹毒,时常发热,说胡话,“他在呓语里也说到我,说启明这人甚是高傲,像是一只鹤似的”,“后来鲁迅便给我加上一个绰号,平常他给人喜欢起诨名,有些是很巧妙的,如上文所说的‘拨伊铜钱’,但这回只是把鹤字读成日本话,称作‘都路’(Tsuru),我从前有一个时候,为上海《亦报》写文章,也用过‘鹤生’这笔名,即是从这个故典出发的。”
所谓“拨伊铜钱”,是绍兴话“给他钱”的意思,大抵是蒋抑卮的一句口头禅,因而鲁迅便给他起了这样一个诨名。蒋抑卮家里开有绸缎庄,又兼做银行生意,算是有钱人家,但以此诨号亦能看出此人平素为人的做派。亦是在此期间,他出资为鲁迅出版了两册《域外小说集》,这也是知堂所赞许的,“天下事固然并不都是用钱便可以做得到的,但是他这‘格言’如施用得当,却也能做成一点事情来,这里他只垫出了印刷费二百元之谱,印出了两册小说集,不能不说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但对于蒋抑卮说自己,“启明这人甚是高傲,像是一只鹤似的”,却并不认可,“这似乎未必十分正确,我只是不善应酬,比较沉默,但在形迹上便似乎是高傲,这本来是我所最为不敢的。”
敢情周作人还是比较喜欢“鹤生”这个笔名的,不只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亦报》时期大量地使用,二十年代中期亦曾在一篇重要的文章中与这个名字有过干系,这篇文章就是《抱犊谷通信》,发表于一九二五年二月,收录在《谈虎集》中。这不得不说起一个当时发生在山东的劫持事件来。一九二三年五月五日,占领山东抱犊岗的土匪头领孙美瑶在津浦铁路临城站劫车,掳去中外旅客二百多人,轰动一时。周作人即借取这个事件,假托在临城附近捡得“抱犊谷通信”,以“鹤生”作为写信人,游戏笔墨,小说家言,写了这篇文字,实际上是借这位在劫持事件中不知死活、无影无踪的人作为自己的代言人,对“道学家”攻击自己以及同道是“学匪”的一种调侃。篇末周作人还此地无银地加了一段“编者的话”,“这篇东西似乎未完,但因为是别人的文章,我不好代为续补。看文中语气,殆有古人所谓‘老牛舔犊’之情,篇名题作《抱犊谷通信》,文义双关,正是巧合也。编者又记。”
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鹤的形象是高傲的,性情是高雅的,品德是高尚的,年岁是高寿的,是吉祥而美好的意象。蒋抑卮的对于周作人的印象,是一只鹤,可见周作人的气质性情是多少有些相似的,高傲、沉静,孤影自怜,几乎也是伴随了周作人的一生,不在于他自己承认不承认。后来的周作人研究者,在分析周作人性格特点时,经常也会有人拿出这个笔名以及它背后的故事说事,都可以为读者所接受。尽管周作人自己说,“我的别名实在也太多了,自从在书房的时候起,便种种的换花样,后来看见了还自惊讶,在那时有过这称号么?”(《知堂回想录》)但“鹤生”这个笔名对于他来说,应该是比较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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