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本小书,李和生先生留言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你的书啊。就很快地和先生联系,他却在榆林筹划着书展的事,说过段时间西安见。又等了许是有十余天的天气,再次短信约见,说是会发短信告知。终于就在秋天里,马治权先生工作室相见了。
我去的时候,马先生正在写字,写张迁,是在一张写过的四尺纸的背面上写,笔山砚阵之间,毛笔就在一只废弃的茶缸里搅来搅去,在口沿边缕一缕,笔锋便铺开了在纸上走,墨是明明的有些淡。看我进来,先生竟奇怪于我的突然造访,我解释说李和生先生要来,给他带了本书。他似乎就明白了,继续着他的操练,直到写完了一个整张,才坐下来与我说话。门口的柜子上就挂着他为李和生先生榆林书展写的一幅贺辞,“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隶书,浑厚里倒有些飒爽之气。
李先生和他的公子墨海一起来,大家都曾在一次书展上认识过,我还收有一册墨海的书画集子。我把自己的书交给先生,他从包里也取出自己的一本书来,随笔集子,《小声》,还没有拆掉塑封。我当着他的面拆开了,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弃这样一次让书法家题字的机会,就说李老师你写几个字吧。他调侃着说让马先生找一个签字笔给他,他不会用毛笔写。我心里笑了笑,在马先生偌大一张书案上,要找到一只签字笔恐怕要比找到一支毛笔难得多。等他在马先生的书案前坐定了,马先生说,就写在书的封面上吧,纸涩些,吸墨。他就静静地用小字书写开了,“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落款了,说是没有携带印章。马先生这时在一旁说,这好办。顺手取了案上他的一枚闲章“今日生”落款。我说马老师你也写两句,他不假思索,很快地书写了起来,“小声即不敢大声说话香港就不敢大声说话说话小声乃文明之表现”。丢字总还是书法家的爱好,我心里想,明明是丢了一个“在”字,你还以为大家看不出。
趁着闲聊的空隙,我把书翻了翻,有了两位名家的雅奏,更是锦上添花,实在就成了一件很好的艺术品了,李先生说,在封面上写字,还是从来没有弄过的事情。马先生只是笑着不说话。再翻翻,封底勒口上写着的一段话却是深得我心了,“大才之人,常常易招人嫉妒,生活得很累;庸才之人,又往往受人鄙视,生活得很苦。那我就做个中才吧!认认真真工作,遇有闲暇,就读书、写字。书,能让人位低而人品不微,贫困但志向不贱。写字,又令人心旷神怡,既锻炼了身体,也陶冶了情操。”是让人心有戚戚然的。
后来还来了一位马先生几十年里很是要好的朋友,是西安城里优秀的法律专家,能言善辩而外,人又幽默得厉害,加之太过于熟络,几个人又海阔天空地胡乱侃大山了一回。马先生说,人家现在开的是霸道。那朋友说,那有什么,小时候没什么好玩的就只好一个人滚铁环,一个轮子,现在年龄大了,跑不动了,就滚四个轮子。大家都笑。
下楼的时候,我忽然想,就是呵,小时候玩一个轮子的时候,还能看到轮子,等我们年岁渐长,能玩四个轮子的时候,却看不到轮子了。艺术的修为,何尝不像是小时候玩着的轮子,玩的时间长了,难道也会看不见轮子了?

(李和生随笔集子《小声》理洵受赠本封面,摄于受赠次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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