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我就喜欢读些学人的边沿作品,文字不长,又不十分地费脑筋,感觉上明明是实验田里蹦出来的野花了，莫名的惊喜也常常让人精神一振。实际上，这些作品吸引人的特性至少有三点，做人的态度，言之有物，文风自然。尤其是文风自然，是做文章的训练家做作不出来的。程千帆的《俭腹抄》是我零二年三月买的，偶尔拿来翻一翻，奇怪的是翻的总是一部分，竟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次，彩笔点点，记其痕也。是书凡二零一题，涉及文史学术问题多多，体现了先生治学博而专的特点。清龚自珍《己亥杂诗》有云：“俭腹高谈我用忧”，“俭”是说贫乏、不丰裕了，借来作了书名，是先生的谦虚。有些文学诗学的基本问题，先生说的很短，但谈的很透。五八至六八题目，谈形神、曲直、物我、同异、小大、一多、一多对比、人与物、时空、布局、用韵，用实例来说，都是很有味道的。书中涉及的文学人物、文学现象太多，给人以金珠充栋之感，读起来总有探宝般的好奇心。一五四题《詹詹录》是一组有关学术研究的絮语，对做学问的人应该有所启发，是先生一生教学和做学问的经验总结，他的立场、观点和方法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了。“詹詹”二字，语出《庄子`齐物论》，“大言炎炎，小言詹詹。”成玄英疏云：“炎炎，猛烈也；詹詹，词费也。”小言詹詹，形容喋喋不休之状。又是先生的谦虚了。《俭腹抄》中的文字，除个别篇目之外，都在一千字数以内，象是“小言”，但比长篇大论而空洞无物的垃圾论文强多了。大家作“小言”，看似随手拈来，实则并不容易，没有丰富的人生阅历和深厚的学术根底，是作不出来的。因而我对先生们，总是有着敬仰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