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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子显灵记(第三章)

(2007-07-06 15:04:39)
标签:

庄子

范曾

《庄子显灵记》第三章  自然 生死

太始和庄子的麾氅,

在茫茫太空疾驰。

有时散而为虚,无迹无影;

有时聚而为物,有感有知。 

庄子的本性随遇而安,

没有太多的疑惑和惊悸。

庄子:

太始,我跟随着您,

原来就是跟随我敬仰的大宗师。

无穷极的天宇,和谐而浑一,

这浑一超越了形骸,

精神插上与天地共在的双翅。

连生和死这人生的大限,

真人也都不勉不思。

苍天茫茫,覆盖着大地的一切;

大地恢恢,承托着生命的葳蕤。

万物的凋零和衰亡,

它们的萌芽和生长,

宛如来去,都是自然的步屣,

不包含欣喜,也不包含艰危。

有一位悟道的孟孙才,

他母亲的大去,没有使他流泪,

他知道离开了精神的形骸,

已化入其它的物类。

这躯体已非他慈爱的母亲,

母亲何在?

啊,她正如梦中的鸟雀飞向长天,

欢跃的鱼群游向深池。

大宗师,您引导自然而然的推移,

寂寥虚空正是浑一的大智。

天地是一座无与伦比的熔炉,

而大造是铸炼的有司。

死之去,那是顺应;

生之来,那是适时。

顺变而安遇,使您有从容的行止。

不会像熔炉中的恶金,

跃然而起,欲为良剑莫邪般愚痴。

哀乐既不可入您的身心,

这就是解悬悟道的深旨。

啊,太始,您是贯通天人的大宗师,

您不囿于形名象数的小知,

不限于是非彼此的辛累,

不患于吉凶行失的形势。

您是忘却悦生恶死的真人,

您的襟怀广大无际。

忘取舍,忘成亏,忘誉毁,

那也同时把险阻、危厄扔弃。

啊,太始,您天光内照,气敛心虚,

内充着真生,深藏着天机。

其实我的“齐生死”之说,

正是呈明天不与人为偶的说词。

卓然独立,坐忘生死,

和您提到的释迦牟尼“不生不灭”,

一样的形忘神驰。

太始:

释迦牟尼看到人生的苦难,

点燃人们内心孤明的慧智。

他的“般若”使六道众生,

与无边的苦海远离;

他的“涅槃”是超越生死,

而您的阐释回归宇宙的本真,

生不足恋,死不足悲,是自然的心志。

众生平等固然是佛的恩慈,

而您万物齐一,则是苍茫的天意,

这其中的差异似乎不分轩轾,

而实在您和我有更近的貌含仪。

庄子,我愿您更一听高鼻深目的人,

如何展示生死的真谛。

看,这位海德格尔,

他是德国的先知,

他的名著《存在与时间》西欧披靡,

您与他在八表之外相遇而不期。

太始与庄子隐形,麾氅消逝。

海德格尔低头沈思,仰观天宇,

他的独白深邃而神奇。

海德格尔:

有人说我的学说聱牙诘屈,

不知道我为了明白说清,

花掉我多少霜晨雨夕。

我的著述直指人生本体,

提示人类的真实存在,

不惜与基督教神学决裂。

我崇拜苏格拉底而对死亡,

坚持正义,死不足惜。

人们不停地讨论生死,

其实生时已预留了墓穴。

生不过是途径,向死之生,

————这乃是人生的铁律。

这悲剧性的人生无法辟易。

常人都迴避死亡的真相,

而“真人”却清楚这本体论事实。

拥有了死亡意识的生存,

只属于生存的勇士;

而直面死亡的人,

自由才是他的本色。

陀思妥耶夫斯基永远沈沦于恐怖,

他的临刑体验,成为永不可解的死结。

而我却号如人们“放弃自已本身”,

这决非生命的闲掷,

这是尼采“超人”学说的本质。

清风和煦,苍天似碧。

太始和庄子的麾氅飘逸。

太始:

海德格尔大哲,

您的心声和自白,

我在遥空恭听屏息。

您的著述浩繁博大,

您的思虑深不可测。

您阐述人的存在本非理性,

情绪和体验令人怵惕。

您以为常人的畏惧、烦恼、恐怖、死亡,

掩盖着生存和死亡的本色。

您的名言“放弃自己本身”,

激发人们绝对自由和设计的品节。

这生命的悲剧性,

在您那儿化为直面死亡的模式。

您主张积极的“向死而生”,

而不是知道死之不可逃避,

走向荒谬的歧途,沈湎纵欲的声色。

您的:常人————真人;

尼采的:动物————超人;

弗洛伊德的:伊德————超我,

有着学理上同样的魂魄。

海德格尔:

您面如冠玉,眼流星辉,

而您是这般的孩提,

却有如此的真知和卓识。

世人对我的隔腊和误解,

在您这儿都雪融而冰释。

呵,您是常人还是真人?

使我不解而悬疑。

呵,这位显然是东方的诗伯,

我看您仪表散澹,悠然鹄立,

使我想起东方的神人太乙。

庄子:

我是宋国蒙地漆园的小吏庄周,

不过可以和您谈经而夺席。

您对生死的高论,

也可以称得上深邃而剀切。

不过若论圆融,

则有自身的欠缺。

海德格尔:

这真是我平生的大幸,

我虔诚地阅读过,

释迦、老子和您周赡玄妙的典籍。

我同样不喜欢过分的直陈,

那会在我的学理中沈溺;

我喜爱隐喻的手法,

正和您的雄文一样张歙。

我爱谈的话题————无,

正是老聃和释迦的遗泽。

庄子:

我的命题“吾丧我”,

和您的“放弃自己本身”,

完全是南辕北辙。

我的“真人”和您的“真人”,

亦如生人在陌。

我是站在寥廓的天宇,

您却把天才自缚于社会人生的局窄。

生死是我多次论述的主题,

“不知所以生,不知所以死”,

乃是真人的化迹。

顺应自然,稍纵不居,

死亡便回归了天地的大宅。

生死是造物的齐一,

到达宁寂的虚空之境,

是我摆脱尘嚣的要诀。

我把人生当作一个梦境,

于是我心境豁然,未感蹙迫。

而愚者自以为觉,

往往坠入魇魔。

太始示以眼神,庄子语噎。

海德格尔似有愠色。

太始:

海德格尔大哲,

当年纳粹崇拜尼采、华格纳,

非关哲人、艺术家的人格。

您其实没有陷落魔潭,

不过已近深渊的陂隰。

这与您伟岸的理性无关,

还是先请庄子展示他的炜烨。

庄子:

我相信您过分的我执,

使您产生东闪和西失。

这儿看出“放弃自己本身”,

不过是“向死而生”的决策。

我愿告诉您一件趣事,

可以抵上您等身的书帙。

我游楚国时见到一个骷髅,

带回去放在我的枕侧。

他托一梦告诉我,

他死之后,以一夺作为春秋,

像南面称王一般的欢悦。

他得以离形去智,

真是一种永桓的快乐和休息。

我一想起这个梦境,

人世的谀诈辟易,

世俗的功利止涉,

我的灵魂与天在万物无封无塞。

我的快乐宛如濠梁的游鱼,

好似梦中的蝴蝶。

海德格尔,

谈生死您已是登峰造极,

可是天地精神您依旧难入。

海德格尔自白:

这庄周的辩词的确深刻,

他使我口哑而舌结。

倘使和他一样大家去作梦,

人生还不是长夜般漆黑?

不过他是来自农业的时代,

叫他体会两次大战后人们的心理,

恐怕真如嶂遥而云隔。

还是让他老人家自寻欢惬。

太始:

我看出您和庄子的理念,

无法在交谈中珠联璧合。

谁能他解这二千三百年的阻厄?

别矣!孤独而苦痛的大哲。

海德格尔低头沈思远去,

太始和庄子的麾氅飞向远方。

天边暮霭沈沈,渐入夜色。

太始:

我请您与海德格尔相晤,

您的论述天然而去饰雕;

而海德格尔的痛苦沈思,

也钩稽玄微,妙入纤毫。

他的理念与孔子龃龉,

孔子不喜欢在空谈中弄潮。

他说“不知生,焉知死”,

现实人生的合理是他遵循的大道。

看,我们已近曲阜,

跨过去便是泰山的云涛。

那苍劲的古柏经历二千年的风霜,

但它的年龄比您还少小。

中国人有着坚强意志,不屈不挠,

经过十八盘的攀登,

光明顶上云霭莽浩。

您是楚文化的代表,

自然,是您博大的怀抱;

孔子是鲁文化的代表,

“克已复礼”是他不渝的持操。

因为您的智慧与天地浑一,

回归古典往往以您为高标。

喂,您再往前看,

寻姑射山上的神人餐霞饮露,

而皓发朱颜,神若垂髫。

看哪,木兰在山风上吐芳,

秋菊在幽谷中清雅无娇;

杜衡亭亭,

芳芷袅袅;

清泉宛似碧玉的流泻,

霞影在开外何等的妖娆。

白鹤苍凉的嘹唳,

唤醒了岸汀溪侧的鹪鹩。

您说的天地大美,

这还仅仅是一鳞半爪。

再前行,我们去看三千大千世界的中心,

那儿有须弥山上摩苍寮:

万仞崇岭,千寻绝壁,

青黛的山色,直连天表;

仰首看不云中的山巅,

俯瞰有深潭的不测和清流的递迢;

巨大无朋的宝石,光洁而纯皎,

瀑布则历经万叠山岩,谷移水绕;

星辰似乎离它很近,不分昏晓,

太阳只是远方的一点萤火,

月亮则逃向太空的杳邈。

自然,伟大的和谐秩序,

这大美无法用文字述描。

这儿宁静,万类有辰星的光照;

这儿温馨,芳草正茁壮地吐苗。

在您见到那个魔鬼之前,

我让您在儒、道、佛的大山中逍遥。

免得您遇到他,

由于厌恶而无谓争吵。

中国文艺长河漫长而浩淼,

这其间您的高论雄谈,

宛若空谷的妙音幽寂深奥。

它像一支不灭的蜡炬,

是永夜中莹莹的光照。

屈原和您同时在人间,

他的楚辞是哀惋而深挚的歌啸。

可惜那时的山川阻隔,

使你们无法把手长聊。

但是我相信屈原倘有您的襟怀,

他的诗歌更会意蕴流转,气干、苍寥。

他披萝带荔,亮节孤忠,

却引了楚王的恚恼。

在汨罗江边,他的《哀郢》和《悲回风》,

便是楚国徹底败亡的信号。

庄子:

我虽然没有见过屈原,但是我们楚人都以他为骄傲。

我虽然偶尔看到从南方传来的简帛书札,

读到他那不朽的《离骚》。

不过我以为诗歌虽然可以言志,

但那天地的大美,

却应该游于无极,意态飘渺。

若论不失赤子之心,

我更喜欢那曾子曳纵而歌的《商颂》,

那声满天地、若出金石才是自然的光韶。

我还曾激赏咸池之乐,

倘若音乐仅仅使“四时迭起,万物循生”,

那不免嘈杂而喧嚣;

倘若音乐能“奏之以阴阳,烛之以日月”,

那它就可使鬼神守幽而人类静寂,

它就是接近天地的妙徼。

然而最高的境界是忘情忘我,

“无怠之音”宛若天籁,绝无哳嘈。

一会杳然无踪,一会儿勃然兴起,

它在大自然里行流散徙,变幻玄妙。

你听到它觉得心灵湛然,无知无识,

然而你却正在游无穷之门,

看八表银汉杲杲。

以上所谈正是我论的三境,

由惶恐而平静而痴愚,

人们的间间小智陷然潜逃。

大宗师————自然,给了我们闲闲大智,

有着未经破坏的淳和之美,

它们纯真而无矫饰,

宛似大自然中自生自灭的芳草。

我所以憎恨人间的绘画和音乐,

因为它们的伪态使我双目不明,

它们的节奏使我双耳聒扰。

我何尝不喜欢爱真正的艺术,

然而我看到、听到的都背离真性,

如鬼魔宵小。

我把人类的心灵称作“天门”,

那儿应该最接近无何有之乡,

艺术家应该在那儿追朴问道。

然而世人不知道由于心灵的丑陋,

致使“大声不入于里耳”,

那一切的真美、大美都会逃夭。

有一个丑人半夜一下儿子,

他急急燃起烛光,

怕这幼儿逼似自已般狰獠。

但是所谓的艺术家,

恐怕很少有这样的自知之明,

以为自己的儿子都隽秀姣好。

艺术家应该“同乎无知”,

如同婴儿同,才会大德昭昭;

艺术家更应“同乎无欲”,

返归大朴,才会展翅九宵。

天籁便是那不入里耳的大声,

它存在于远离人寰的苍昊。

人间的五音繁会,

直似那蝉蛄般嘹噪。

太始:

啊,庄子,您的言谈洞开心窍,

它不啻是我自身的骄傲。

我遵循自然与自然同体,

因此我也关注人间的创造。

然而“创造”二字意焉不确,

因为大自然中早有更好的形貌。

您所谈的三种境界,

使贝多芬听了也会对您由衷地倾倒。

他已由惶恐复归平静,

但离您的“痴愚”————闲闲大智还相隔渺渺。

然而贝多芬已是人间的俊豪,

他不朽的《生命交响乐》,

乃是古典主义的光耀。

啊,您看前面走来的那们,

粗俗、傲慢而又轻佻,

他的名字叫毕加索,

欺世盗名、巧取豪夺自有他的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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