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刚刚上小学，就嫌弃起我和你爸了，总抱怨咱家不如齐齐家，你那个贪婪的小脑袋瓜恨不得装下全世界的好东西，还要时不时的伸张自己的正确，我当然要损你了。

好像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我忘了，我和你爸带你去看房，那时正好有个机会可以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看到万科的房子时，你被万科那种独有的凹凸设计和跳跃色彩迷住了，你走不动了，非要买万科的房子。那几年不知为什么，你总会时不时的有点儿小结巴（磕巴）。我突发奇想的损你：‘豆逗，我知道你为什么要买万科的房子了，’你很认真的听着，以为我会吐出象牙，‘因为，因为，万科，万科，有一万个科（磕）巴和你做伴呢！’我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你突然明白过来，那个快被气哭的样子，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豆逗早已习惯妈妈突如其来的不正经，深深吸了一口气悄悄转移了话头：“我那时就是想玩呗，满脑子都是玩啊吃啊，现在看来小孩子就应该好好玩，是吧，妈妈！至于学习好，第一名什么的，我觉得人在小时候脑袋瓜还没有长好，想不了那么长远，吃喝玩乐是小孩子的本性……”

“对，应该是吃喝玩乐是小孩子的本性，妈妈小时候也是吃起来没完、玩起了没够的主。”

豆逗继续怀念着儿时的玩伴。

“齐齐就没我幸福了，总不能美美的玩，痛快的玩，齐齐妈妈总是让他学习呀学习，真麻烦。先是不和学习不好的小朋友玩了。我能和齐齐玩那还是齐妈认为我学习好特许的呢！后来，我成了齐齐唯一的玩伴。在三年级的时候齐齐就彻底不玩了，所有的课余时间都去辅导班、才艺班，齐齐天性听话乖巧厚道，我从来没听齐齐抱怨过。”

“是啊，豆逗，妈妈那时可羡慕嫉妒齐妈了，齐爸脑子活络又能赚钱又有靠山，齐齐又乖巧听话驯顺，从不顶嘴，更不逆反。哪像你呀，整天和我顶嘴，主意大着呢。”

“是吗？妈妈！大人和小孩的想法真的是天上地下金星火星，我们小朋友可是觉得齐齐特别特别苦逼窝囊倒霉呀。那么小，就不让玩乐了，就被全方位的监管起来了，还要马不停蹄的学习学习再学习，也不反抗，也不顶嘴，整个一傻瓜窝囊废。”

“噢，原来小朋友这么崇尚动物本能，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本来嘛，小朋友最重要的是长身体，当然要吃喝玩乐啦，吃好了玩美了，才能身体健康长大个，脑瓜聪明倍活络。我就是因为太早知道用功，所以没长到1.85米，只有1.75米了。”

“嘿，豆逗，你还一套一套的呢！”

“久而久之，内向胆小驯顺的齐齐离我们越来越远了，说话不靠谱，办事楞头青，一点儿人际规则都不懂，一张嘴就像5岁娃。高一的‘大便’事件发生在齐齐身上，我们班男生一点儿都不奇怪。人都是有自尊的，尤其娇生惯养的齐齐自尊心更强，所以齐齐只能以提高分数维持自尊了，让前几名的好成绩让自己愉悦了。但是竞争如此激烈的一中理科实验班，别说第一，就是班内前20名，像齐齐这样的人都很难拿到。饱满的理想和现实的苦涩一直充斥在齐齐的生活中。

从高中我们再相会以后，我几乎没看见过齐齐笑，紧锁的眉头从没有舒展过。对，只是那些天，在和花花同座位的那些天，齐齐露出了笑脸。齐齐也真倒霉，遇上花花这个纯良的愣头青，齐齐问个    “大便”怎么了，至于打齐齐耳光么？那个打击太大了，搁谁都受不了，再加上我们这帮臭小子起哄。偶尔我会泛起怜悯之情，尤其远远看见齐齐走来的时候——紧绷僵硬的身体、直勾勾的眼睛，自言自语的低头嘟哝。

妈妈，我总感觉齐齐好像是在细细的钢丝绳上跳舞，这是什么让人揪心的牛逼之舞啊！好像掉下来才是应该的结局似的。如果齐齐在二中三中上高中，或者是在我们一中的普通班，可能会好一点儿吧？至少能得个班级前几名维持自尊心吧！”

“是谁将齐齐驱赶到钢丝绳上的呢？”乐乐忍不住发问。

“不知道，是齐齐的妈妈？是自尊心？是应试制度？”

乐乐接过话头：“是齐妈用温暖的‘心想事成’包裹的糖衣炮弹将齐齐送上了高高的勇夺第一的钢丝绳，又没有教会齐齐独自跳回地面的技术。”

“那你的意思是……齐齐的妈妈杀死了齐齐，是吗？可是可是齐妈是那么爱齐齐，齐齐小时候，他们给齐齐买了好多好多赛车，好多好多变形金刚，好多好多拼图小人书，我都羡慕死了。齐妈无微不至地照顾齐齐的衣食行，甚至大小便，十年如一日地给他送马桶；做各种各样的山珍海味送到学校，比你强多了。你从小学一年级就让我在学校吃难以下咽的午饭，我嫌难吃倒掉，你还批评我惩罚我，蛮不讲理的说：‘豆逗，你只要再敢不好好吃饭，偷偷将中午饭倒掉，就停看三天《变形金刚》。’晚上也是经常的西红柿挂面汤，那时我经常猜想我一定不是你的亲儿子！”豆逗突然激动起来。

“豆逗你说对了，我有时故意把你当成从马路上捡来的小东西，因为妈妈心太软，你爸又脾气绵，你又人小鬼大，我真怕我的亲儿子被宠坏。所以我整天警告自己说：少关心豆逗，少爱豆逗，损豆逗以抑制骄傲自激，坚决不让豆逗‘心想事成’。” 乐乐直直的回应。

“噢，原来你是故意的，为什么要故意的让我不幸福呢？”

“为了豆逗小朋友长大成人后能体会幸福呀！”乐乐嬉皮笑脸。

“嘿，我没那么弱智，我不需要体会不幸福，我只要幸福！”

“嘿，哪有那么多幸福等你拿？你现在第一名的幸福还是上天怜悯你，看在你小时候挨打受罪的份上随意丢给你的，齐齐没挨打没受罪上天就无动于衷就不搭理他了。上天掌管着平衡，我们只能驯顺天意呃！”

“妈妈，你别迷信了，什么天不天的，人定胜天吗！”

“好啦，豆逗，我们不说天的事只说人的事。豆逗你认真体会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学校食堂的饭菜还算可口？”

“是呀”

“你们同学呢？”

“都不一样的，有的觉得好，有的觉得不好。”

“是不是从阿里市郊县来的同学都觉得特别好？”

“是呀！你怎么知道？”

“因为郊县初中的食堂肯定不会比一中好。所以啊，从小粗茶淡饭没有那么精细的喂养，都会喜欢上学校的公共食堂，会幸福感爆棚，会吃嘛嘛香身体健康，会感恩和珍惜上天的赐福。

同理，从小自己走路或骑车上下学，不但练就了规避危险的潜意识动作，还会有偶偶坐汽车的惬意和幸福。

自己受过欺负，不但学会了与强者周旋，还会对受欺负者充满同情感同身受。

自己包书皮、整理书包、检查作业、刷碗、倒垃圾、灌热水瓶、炒米饭、煮饺子、做面条、西红柿炒鸡蛋……不但内生了自信心和独立性，还练就了基本的生存本领。

得不到最满意的玩具，没有足够的零花钱，不带你到最想去的地方旅行，反正总是欠一点，不但会不高兴，还会内生出强大的自我奋斗自我改变之力量。   

这就是上天掌管的平衡。

对了，豆逗，你还记得你小学一年级的囧事吗？好像是一年级的第二个学期开学后不久的一次数学小测验，数学老师将你全对的数学试卷误判为98分，你拿回家让我签字，”

“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豆逗故意忘掉。她也装蒜，以为他已忘掉。

“我可一直没忘掉，那个事件从某种意义上说，是你第一次亲身经历黑白颠倒、强者为王、弱者闭嘴的社会生活潜规则，它开启了生活那枚硬币的反面，为你后来还算‘想得开’‘无所谓’的幸福生活拉开了帷幕。”

“妈妈你说的什么呀？我一点儿都听不懂，什么硬币、反面、帷幕？”

“别着急，豆逗，我们还是先说你那件囧事吧！我签字时，你嚷嚷说：‘妈妈，是老师判错了。’我仔细一看，嘿，真是的，70×60应该等于4200，你写的就是4200啊，老师却打了叉，减去两分。我猜应该是出题时将6错写成60了，老师认为答案应该是420。因为一年级的数学不会出现4位数。我知道是老师错了你对了，我也没当回事，没有做任何改动，只是按老师的要求，签署了我的名字。

你看我不说话，就越发确信是自己对老师错了。可能是儿仗妈势吧！你兴奋无比，原来老师和妈妈一样也会犯错误，真理竟然掌握在我这个小学生手里。我现在都清清楚楚的记得你当时骄傲的样子——像小天鹅一样高高昂起细细的脖子，拿起红笔潇洒的高高扬起——气壮山河豪气冲天的在98分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在旁边的空白处写了一个大大的红红的醒目的100分。我当时嘴上什么都没说，心里却窃笑幼稚的娇儿哦！             

第二天接你时，你哭了，小声对着我的耳朵抽泣：‘妈妈，妈妈，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老师错了，为什么还狠狠地批评我，还罚站呢！真倒霉，还有没有对错了。’

其实在你初生牛犊不怕虎般的挥笔时，我就知道结局了。只是我想让幼小的娇儿亲身经历在‘弱势’位置做‘强者’之事的代价，然后调整自己，学习反身，认识所居之位，把握进退尺度。”

“噢，原来你是故意的，我一直以为我的妈妈很粗心呢！”

“生活是冷酷的，温柔是短暂的，人性之善恶是随着位置起起伏伏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你对我错的，所有的正确和真理都掌握在上帝手里，当然我总会在某一小段时间某一个片刻充当正确和真理的临时保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