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童特征3：激情与厌倦——被魔鬼“淹没”

“豆逗，天才有激情吗？”

“当然，妈妈。天才不但有激情，天才还会有异于常人的激情！因为埋藏在潜意识里的火山太狂野太粗暴，主人经常不知道它会在什么时间以何种方式爆炸。”

豆逗还真是聪明孩子，似乎与我的思路有了某种链接。

“那妈妈再问你，天才如钱塘江潮水般异常高涨的激情会不会落潮？会不会发生异常厌倦？”

“不知道，应该不会吧！拥有那么多神一样禀赋的天才还会厌倦？他只会被禀赋驱赶着不停的跑不停的跑，那里有时间厌倦？太优越了反而会异常厌倦？不会吧！”

豆逗还沉浸在伦勃朗、米开朗琪罗的奔跑中，并没有深入思考妈妈的问话。豆妈又开始了自问自答的长篇演讲。

“天才当然会厌倦，激情和厌倦的关系就像白天激情澎湃的刷了一整天房子，晚上就会自热而然的异常疲惫一样。激情越是异常高涨，厌倦就越来的突然和猛烈。靠近甚至超过IQ=140的天才，厌倦起来犹如闯入茫茫无边的暮色海洋，毫无依靠、没有稻草、行尸走肉、生死茫茫……他们被激情的代谢物——厌倦‘淹没’；他们在尽情享受折叠时间、弯曲光芒、天赐奇思、神灵祝福、鸟瞰众生的同时被魔鬼施了魔咒，被无穷无尽的头痛胃痛失眠厌倦疲惫抑郁想死折磨。

唉，最无辜的是他们的父母，生下一个神童儿女，那真是上辈子的修行——从他出生那一刻——他的父母就开始了以死亡为终点的极乐、揪心，惊叹、怜悯，讨厌、欣喜，骄傲、丢人，心痛、争吵、偷窥……直至毫无招数没有了感觉和温度。

天才似乎会在他的生命旅途中毫无缘由、没有征兆、或早或迟的陷入一个或几个生不如死厌倦一切的时空。经常是——在别人认为他很幸运很成功很牛逼的时刻——他却突然觉得活着没劲——生命的朝露感像突然退潮的钱塘江水涌进生命的每一个细胞，然后搁浅在泥泞的沼泽深处……

人的理性？高傲的智商？常青藤饽饽？八国语言？奥数金牌？围棋大师？最强大脑？黑色的眼睛？悲怆的旋律……能够扼住潮水？——洞悉的力量、别人的说教会拯救天才于抑郁黑洞？”

“豆逗，你知道柴可夫斯基真正的死因吗？”

“不是霍乱吗？”

“表面上是霍乱，其实是他情感深处绵绵不绝的冰冷和黑暗淹没了他，那些黑暗和冰冷一直一直与他的天赋同在，就像高悬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1]。16年前在他最黑暗的时候是梅克夫人拯救了他。她是他的太阳，那些琴瑟委婉的通信，像一缕缕阳光，融化了达摩克利斯之剑，照亮了他的雪藏的宝藏。但是，他的太阳——梅克夫人终于必然的落山了——在13年之后。落山的原因重要吗？躯壳终归化作泥土。但对于柴可夫斯基落山的理由太重要啦——我的太阳！你去哪啦？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让我一个人忍受煎熬？在弄丢了梅克夫人以后，他疯狂的寻找，哪怕天涯海角，整整三年啊！得到的竟然是一次又一次的悲怆，无尽的黑暗终于将他淹没。他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酿造了——《悲怆》；然后，只一个月，天才带着他的悲怆和梅克夫人落在了同一处山崖之角。”

“妈妈你说的是真的吗？柴可夫斯基晚年的时候可是功成名就啊！什么院士，还有各种各样的荣誉金钱都纷至沓来，而且他的《胡桃夹子》《天鹅湖》多么欢快，多么受欢迎！这么幸运的人啊！为了一个破产、消失的老女人，至于吗？”

“是啊！这就是老百姓的想法。柴可夫斯基也想想开点儿。当他遁入黑洞，他是多么羡慕人民啊！

他曾写道，‘我们的人民[2]多幸运啊！可以以一种单纯的情感就能支配生活，还活的如此知足幸福和快乐，好羡慕啊。’豆逗，妈妈的同事魏阿姨经常兴高采烈的耳语我：‘逗乐乐老师，昨天我又去北京大学看我闺女了，我们娘俩吃饭逛街聊天好开心！我的幸福就是三件事：吃鱼、睡觉、看闺女。’”

“天才这么麻烦吗？世俗的功名不足以消解他的抑郁吗？妈妈，我真的难以理解。”

“是啊！豆逗，天才就是很麻烦。他独有的犀利精确透视镜，让我们老百姓视为箴言的大道理小道理变得一文不值。如果你说多了，天才竟会觉得说教者是生活在虚假栅栏中的玩偶。他会冒出：‘像你这样一个缺智少才的傻东西，还来说服我，我什么都知道，但什么对我都没疗效。’他还会为自己不道德的暗想胆怯内疚。

他被包围在漫漫黑暗中，他无力的诘问苍穹：‘为什么赐与我的神功竟要搭配达摩克利斯之剑？为什么让我绊倒、跌入重重阴影？为什么不用你高高在上的神力拯救我于水火之中？为什么让我自甘堕落，做出令自己瞠目的动作？——近乎偏执的疑病（叔本华）；毫无征兆的放纵（克林顿）；难以驱赶的影像（特斯拉、纳什）；毁灭自己的冲动（梵高、海子）；超人的疯癫（尼采、伍尔芙）；突如其来的恐惧哆嗦（詹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