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妈又想起与豆逗同在一个中小班的齐齐，齐齐是豆逗的密友。齐齐似乎是“天才儿童”，齐齐妈妈说：“豆妈、点妈、圆妈、阔妈，你们信么？我的齐齐8个月就会叫妈妈爸爸，2岁会认汉字。我发现齐齐是天才就去给齐齐测了智商，一定是测的有误，才IQ=110，我又反复给齐齐测了10次，终于IQ=115别小看这115，我的齐齐可比90%的人都聪明呢！”后来齐妈的口头禅竟然变成了：“啊！上帝真不公平，为什么让我生了IQ=115的天才呢？我一定要证明给上帝看，我的齐齐是IQ=130的超天才，比99.99%的人都聪明！”所以齐妈从齐齐2岁生日开始，每年给齐齐过两个生日，一个阳历，一个阴历，而且使用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的心理暗示技术，不停的对齐齐说：“啊！齐齐，我天才的儿子，你饿了吗？”“啊！齐齐，我天才的宝贝，你饱了吗？”现在的齐齐弹琴、画画、说good morning、背“床前明月光……”……无所不能，又乖巧听话。齐妈很自豪，全力以赴的向着天才少年的目标培养齐齐，齐齐为了取悦他视为天地的齐妈齐爸，刻苦的练琴、学画、说英语。齐妈经常被美梦惊醒，那些梦都是齐齐美好的未来——小学上超常班、中学上实验班、大学上少年班、研究生上常青藤名校，然后变成独往独来、行走于天地之间的“醒掌天下大权  醉卧美人软膝”的天子——天之骄子。而齐齐后来真的不负齐妈梦想，早早当了天子——天的儿子——天堂的天使，这是后话。

只是当豆妈亲眼看到天才的小齐齐也和豆逗、圆圆一样确认B大于C时，不由得心生怜悯，同时从内心深处涌出了许多莫名的悲伤……齐齐真的会沿着齐妈齐爸所设定的程序，像机械人一样线性的勇往直前吗？齐齐此时此龄应该的任性、游戏、撒娇、扯谎、胡言乱语、逆反不听话真的没有意义吗？豆妈总会倔倔的认为：“连A=B就一定会推导出B=C都搞不明白的小顽童，只能任其游戏、撒娇、扯谎、耍赖、哭闹，任其胡言乱语，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当然越界犯规要辅以皮肉之苦）……曾经所有的颠倒黑白、胡言乱语、调皮捣蛋的童趣，所有童年放纵的“超人”般的欢乐对孩子的未来一定是意义的。这些永不回头的童趣——这些无规无矩、无忧无虑、乱七八糟、痛并快乐的经历——一定会沉淀在孩子的心灵深处，变成孩子向上生长的坚实粗大多须的根茎。这些健康复杂多须的根茎，这些最大化吸收养料的根茎，会伴随孩子渡过生长中必然遭遇的‘心想事不成’的挫折，会帮助孩子忍受多舛的命运，走过未来生命中的许许多多艰难时光。

天才是可以订制，可以制作，可以培养，可以“心想事成”的吗？齐妈总是骄傲的不理天意，就真的会赢吗？豆妈是畏天的，豆妈不但不敢订制天才，还害怕天给豆逗太多的天赋。其实豆妈早就发现豆逗有触觉天赋、听觉天赋，所以豆逗总是爱哭、总是“事”很多、总是更麻烦，拥有这样天赋的孩子，除了妈妈，谁能忍受的了呢？就连豆爸都经常忍受不了豆逗无序的骚扰。所以冥冥中豆妈做了一件正确无比的事——将4个月的豆逗放在幼稚园，以训他的这些敏感的神经，让豆逗的神经系统得到锤炼、伸展并富有弹性。豆逗小小的时候还真的有点儿像豌豆公主，豌豆公主只是忍受不了隔了十七层床垫的豌豆，豆逗不但忍受不了那些小小的豌豆，还不能让爸妈以外的人摸他的头、剪他的头发，更以闭眼哭闹的方式坚决不进公共浴池（20世纪80年代，中国人都是上工作单位的公共浴池洗澡的，绝大多数人家都没有洗澡设备），一岁的豆逗极度恐惧赤裸的巨大的巨人。豆逗敏感的触觉、视觉、听觉成了豆逗的痛苦之源。看着豆逗经常莫名其妙的哭闹，不知为什么豆妈脑海里总会若明若暗的闪现一首小诗：

敏感是痛苦之根天才之叶，天才与痛苦欢喜结伴双生；

上天给我聪慧敏感的天份，也给了我脆弱易折的神经。

当然我只想要我想要的天份，拒绝结伴而来的兄（凶）；

但垂在天幕上的天法天平啊！总会让高傲的我刻骨的痛。

这些似乎有点儿对的直觉猜想，让豆妈真的特害怕豆逗是天才，从不给豆逗测智商，从不说豆逗是大聪明，最多说豆逗是大葱，豆妈一定（现在想起来是应该一定，其实当初豆妈的此举是不得已的从众行为。1980年代的产假最多3个月，豆妈休到120天就已顶天了。产假休满后妈妈们抱着孩子送到收费很少又有喂奶时间的学校幼稚园，似乎是大多数人的选择）要从豆逗4个月就送他去幼稚园，让豆逗与不是生他、不会无条件宠他的阿姨奶奶相处，与同样是混沌未开的小动物们为伴。豆逗6个月时，娇气、幼小、脆弱、敏感的豆逗像幼稚园中的所有小动物一样，被幼稚园的阿姨用宽宽的布条牢牢的绑在便椅上，刚刚不再哭闹已经认命的豆逗总是发狠般的拍着便椅前的小小桌子，或像被关在小笼子里的小动物般努力向前伸出双手试图抓住他能够抓到的任何一样东西。每到接豆逗时，豆妈看着豆逗腿上勒出的紫色斑纹，总会心如刀绞般的偷偷流泪。很不幸豆妈的眼泪曾被幼稚园的林奶奶无意发现，林奶奶像豆爸一样狠狠批评豆妈心太软、不坚定、宠豆逗。

豆妈无奈的听天由命的坚持着送豆逗到幼稚园，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豆逗竟然被“永不回头”的时间和“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的残酷环境，打磨成了“适者”和“强者”，那些天生脆弱敏感的神经慢慢变的结实有弹性并向四周弯弯曲曲的伸展着。现在的豆逗不仅身体倍儿棒、腿倍儿直，俨然还成了许老师袁奶奶林奶奶眼中的金豆逗。豆逗在幼稚园的日常生活中磨平了他的那些过分敏感的凸起，变得很安适，与世俗世界的吃喝拉撒睡以及和妈妈以外的人搭建了良好的接口。

豆逗甚至还教育妈妈。一个周末袁奶奶又给豆逗留了豆逗最爱吃的蛋卷，让豆妈带回家给豆逗吃。豆妈像往常一样半推半就的拿回了家。回到家豆妈逗豆逗：“豆逗，袁奶奶许老师为什么这么喜欢你，总给你留蛋卷；妈妈的老板木阿姨总不喜欢妈妈，总不给妈妈留好吃的东西。豆逗你有什么秘诀告诉妈妈吗？”豆逗得意的说：“妈妈，你真笨！很简单得喽，老师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呗！”

第05节 弗森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