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黄堂的府城王家
(2010-12-21 03:47: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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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走遍宁城 |
2001年我曾出版了一部反映修武三千年历史文化的章回体历史小说《修武通史演义》,其中第二十九回的回目是“庚辰年同科三进士,王铎家祖孙四清官”,所以当去年冬天我和朋友去寻访古雍国遗址,无意间在中站区府城村看到王氏祠堂时,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一年来,我有意在地方志及其他史料中寻找有关府城王氏的信息,而且想把这支名门望族再好好写写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直到近来在网上与同样对本族历史有浓厚兴趣的焦作师院退休教师王景常取得了联系,随着我们交流的深入,特别是王老先生提供的丰富资料加深了我对府城王氏的了解,于是就特别渴望再到王氏祠堂看看,和老先生及其族人面谈面谈。
星期六上午,我和朋友驱车再次来到了府城村。王氏祠堂位于府城村东西中心大街东段路北侧,因为事先有联系,所以我们到达那里时,王景常老先生和几位“祠堂会”的骨干早已在祠堂门前等候。寒暄介绍时,才知他特意把马村区政协任副主席王明合先生也叫来陪我们,因为他知道我在修武县政协工作,老先生的热诚和用心让我着实感动。
王氏祠堂原有山门三间,东西配殿三间,拜殿和正殿各三间。解放后祠堂曾作过学校和大队部,山门早被拆毁,所以现在的山门只是就原来六七十年代的建筑所改,只是正门上方悬挂着“乡贤王公祠”,告诉我们这里原先是一个显赫世家祭祖的地方。东西配殿是世纪初翻建的,所用材料还是原物。而正殿和配殿则是清代建筑。在拜殿的落架梁上,刻有最后一次的重建时间,可以辨认的有“时大清嘉庆捌年”的字样,后面就看不清了。王景常老先生告诉我们,大殿创修于永乐五年(1407年),重修于景泰二年(1451年),再修于嘉靖年间(1522-1566年)。如此说来,正殿当是明代之物,距今已有四百多年的时间。在大殿里,我们见到了一个稀罕物件,那就是王氏族人称为“三连桌”的长桌子,不细看,还以为三张方桌并排摆放,经王氏族人提醒,我们才发现这三张方桌完全是一体的,而且也有几百年的历史。这张桌子竖摆在正殿神位前,最后还有半张桌子对它进行加长,想来这是摆放王氏后人祭祀用的供品,可见当时王家之繁盛。
最让我感兴趣的是,拜殿中的三通碑及延续到拜殿外的四通碑。这七通碑,实则是王氏数百年来几位杰出人物的表彰碑。
第一通碑在拜殿正中的位置,正面居中刻“大明浙江金华知府”,碑阴则是府城王氏三氏祖王铎生平事迹。据道光《修武县志》记载,王铎,字时宣,号雪屋,生于元至正十八年(1358年),洪武二十八年(1396年)中丙子科乡试举人,永乐四年(1406年)以教官升任金华知府。他在金华府任上,厘奸剔弊,百姓十分爱戴。又据《浙江通志》记载,王铎严厉明断,吏畏其威,民怀其惠,公庭无事,门可罗雀,不啻为一代循良名臣。
第二、三通碑是两通圣旨碑,在拜殿南东西两侧。东碑正面刻正统五年(1440年)明英宗表彰王铎长子为义民的圣旨。同样,碑阴刻的是王忠的生平。道光志记载,王忠,字希鲁。正统五年,郡县大饥,王忠急公好义,捐出粮食一千五百石赈灾,百姓多有赖此保得一命。英宗闻奏,特对王忠下旨说:“国家施仁,养民为首。尔能出米、麦、豆一千五百石用助赈济,有司以闻,朕用嘉之。今特赐敕奖谕,劳以羊酒,旌为义民,仍免本户杂派差役四年。尚克蹈忠厚,表励乡俗,用副朝廷褒奖之意。”西碑刻的则是成化四年(1468年)明宪宗对王铎第四子王懋及其原配徐氏和继室张氏封赠的诰命,诰赠王懋为中宪大夫赞治尹,徐氏为恭人,张氏因尚在世,并且是因王懋之子王璠推恩得封,所以诰封为太恭人。
第四通碑在拜殿外第一列碑东侧,正面居中刻“大明江西道监察御史”,碑阴是王铎第三子王愈的生平。王愈,字希贤, 生于洪武十九年(1386年), 死于永乐二十一年(1423年)。旧志关于王愈的记载非常简单,只是说他为侍御史时,刚直不避权贵,因弹劾明成祖朱棣的宠臣冒功受爵而被杀。由同县进士赵锐撰写的王愈墓碑则较为详细,说他为人“疏通警敏,于书无不读,过目成诵,终身不忘,能一目俱下五行,且能诗”。曾随其父王懋在金华府,金华名儒往来寓所,王愈得以与他们交游。王铎曾说:“此子必光吾门。”永乐十五年(1417年)秋回修武应试中举,第二年又中进士,先任江西道监察御史(协管前军),授文林郎。当时北元经常骚扰边境,为此成祖朱棣亲率大军北征,在追赶败逃的蒙古军时,总兵官等多为不法,王愈闻知后上章弹劾,永乐帝来一个各扺其罪, 王愈被杀。熟稔族史的王景常老先生说,王愈犯了一个致命错误,这次北征的主帅是永乐皇帝,他弹劾永乐帝的部帅,实则就是弹劾朱棣治下不严,皇帝的面子能挂得住?老先人死得冤哪!
第五通碑在拜殿外第一列碑西侧,正面居中刻“大明陕西西安知府”,碑阴则是第三通碑上被诰赠为中宪大夫的王懋的生平。王懋,字希昭,生于洪武二十七年(1394年),卒于景泰三年(1452年)。他仪壮魁整,见识宏远,自幼即有大志。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甲辰科进士及第,初任广东化州州判,对洞黎交以信义,结以恩惠,推动了当地的民族交流与和解。又任直隶通州州判,严惩不法盐商。正统初年,升为山东海丰县知县,他惩游惰,别善恶,以德治县,不到三年时间,海丰大治,路不拾遗。后来,王懋被人诬告投入刑部大牢,海丰及周边邻县士绅联合进京要求刑部释放他们的好父母官,刑部见众情难违,且王懋案终属查无实据,就把王懋释回,并官复原职。正统九年(1444年),朝廷考核地方官,王懋被吏部考评为“治行超卓,天下第一”,明英宗特地下诏赐锦衣一袭,钞币五百贯,并于礼部宴请他,颁发了嘉奖诰书。不久,王懋升任西安知府,西安虽为大都,但他剖决如流,事无壅滞,三年后以老病告归故里。此碑文原为同村举人、凤翔府学教授韩俊所撰,文中对王懋的为人和品性给予高度评价:“王懋足不污于权贵之门,名不辱于干进之书。平居风晨月夕,则诵李愿盘谷序、陶渊明归去来辞。虽居荒城任小官,由由然,无纤芥不足意。”王懋去世后,被奉祀于修武乡贤祀。
第六通碑在拜殿外第二列碑东侧,正面居中刻“大明安庆府知府”,碑阴为西安知府王懋的长子王璠的事迹。王璠字文玙,生于永乐二十二年(1422年),卒于成化二十一年(1485年)。王璠资性颖悟,才气通敏,嗜学不倦,诸书无不涉猎,尤精于《易经》,作文章气直词健而深根于理。天顺四年(1460年)与本县人张玘、赵锐同中庚辰科进士,一时之间修武县“一科三进士”被传为科场美谈。初任刑部四川司主亊,究心律学,凡有疑狱,必反复推明,必得其直。且用刑平恕,不滥及无辜。法有所不容者,虽权贵亦决不轻贷。后升安徽安庆府知府。他首兴学校,教育人材,又访求民隐,强者锄之,暴者抑之,弱者抚之。朝廷考核地方官,他被吏部评为上等,但因与安徽巡抚意见有违,遂浩然归家。《安庆府志·明宦传》记载:“(王璠)德行醇厚,器识宏达,外若和易,而中实鲠直,学行皆有可称。其政近民,实循循然,守安庆三年,不为华餙,偶不悦于当道,逐解官去。安庆之民追留不及,今有思慕焉。”《修武县志》对王璠归乡的生活有这样的描述:“或策马于太行之阳,或放舟于沁水之曲,触景赋诗,以适性情。”每每读到此处,我常常感叹王璠这种归隐生活不是神仙,也是隐士,而他晚年的这种境界,不能不说是得益于对《易经》的研究和领悟。
第七通碑在拜殿外第二列碑的西侧,正面居中刻“大清山东滨州知州”,碑阴为王铎十四世孙王崿的宦迹。民国《修武县志》卷十四人物志 “循良传”中有他的简介:“王崿,字崒峰,道光甲辰科举人,以大挑知县署山东招远、馆陶、武城、滨州,多惠政。未通籍时邑侯冯萩桥修志,崿采录极翔实。弟嵕,字九峰,咸丰辛亥举人,亦与修冯志,有文名,早卒。”
七通碑看完,感慨间抬头忽然发现拜殿上有“三世黄堂”一匾,询问后方知“黄堂”是知府别称,为成化七年(1471年)明宪宗所赐,据说当时在王府门前还立有皇帝御赐的“下马牌”,要求过往官员文官下轿,武官下马。祖父王铎官金华知府,父亲王懋官西安知府,孙子王璠官安庆知府,而且他们都颇有能声廉名,王懋甚至被评为天下第一吏,这不要说是在修武县,就是在老怀庆府,像这样的书香门第、官宦世家,还真不好找到第二家,更不要说还出了御史、知州这样的官员。我把2007年新修的府城《王氏宗谱》翻了一下,并对明清时期有功名的王氏族人作了个粗略的统计,其中进士三人,举人五人,贡生六人,生员(秀才)则比比皆是,不计其数。除了诸碑人物外,另有,王绳武曾任长垣县丞,王永誉曾任林县训导。而这些王氏后人中,也不乏以文名闻于当时,王懋的次子、王璠的兄弟王琮,虽然中举后未能出仕,但以才名闻知河朔,旧志收有他撰写的《岁贡题名记》。而他却还远远不及其后的明末修武名士王宾王影响之大。
王宾王,字太之,号句湖,王铎第八世孙。生于万历二十二年(1594年),自幼酷爱读书, 日破数千言,亲友奇之。崇祯十二年(1639年)己卯科乡试只中了个副榜,其后屡试不中,于是愤然绝考, 不求仕途。曾购书万卷,藏于他在府城东南的庄园南海水明楼。他生在明末,时值流寇、土寇、异蝗、旱魃频袭修武,县境内鬼火竞炽,狐兔横行。为拯救修武孑遗于水火,王宾王多次向县令上书,大声疾呼, “灾荒呈”、“除荒呈”、“豁荒书” 等,都出自他手,作了一个文弱书生所能作的努力。王宾王一生著作佷多,后汇为《水明楼集》、《句湖集》、《浮园集》等。道光《修武县志》中收有他多篇诗文,《创建奎楼记》、《异鸟记》即出自他手,“寺观附”中选入的《读书崇明寺》意境高雅,格调清新,读来令人忘俗:
梵宫绿荫围,境静客来稀。
怪石侵枯树,春禽噪夕晖。
开窗趣翠入,卷幔放云飞。
到寺才三日,翛然与世违。
王宾王学识渊博,品行优卓,他不仅时常忧国忧民,而且敦睦乡邻族党,尤其尊重师长,为人堪称楷模。他幼年曾受教于李封许钦吾,后许钦吾以训导免官, 穷困潦倒,不能谋生,王宾王迎养在家,事之如同双亲,死后又尽礼茔葬。民国《修武县志》上把此事与汉代名人侯芭为杨雄守孝三年、桓荣为朱普堆坟相媲美。
中午,王明合副主席盛情邀我们去他家吃饭。在去王主席家的路上,从祠堂向西,走不多远就看见一处气象威严的老宅子。他们说,这叫“双举宅”,是清末山东滨州知州王崿的故居,因他的兄弟王嵕也在其后中举,一家二举人,所以被称为“双举宅”。他们还说,双举人父亲早逝,只有寡娘耐得半生清苦,才把他们抚养成人,并供养成举人。然而,双举人上面还有一位兄长,终其一生都是生员身份,其初寡妇娘信心百倍,常对人说:“小的都中了,大的中举也是早晚的事。”可惜科场无情,此事终成生性要强的她的心中之憾。
回修武时,出府城村北上丰收路,再次路过被列为2001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之一的府城早商文化遗址。我想,先商部落把此作为观察和进军夏国的具有桥头堡性质的军事重镇,其后又成为古雍国的都城,这都不是偶然的。正所谓物华天必宝之,地灵则人必俊杰。如此,府城王氏现象,也就不是太难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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