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柳苑
(2010-05-11 09: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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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延陵张胪卿于右任四大名师双柳苑文化 |
分类: 走遍宁城 |
在修武县张延陵村东头的一片农田里,有一个名为“双柳苑”的亭苑,亭苑不大,约有二三分地,苑中有一亭,亭中有一碑,造型别致,当地百姓俗称为“八楞碑”,碑的主体为四面柱状体,高约1.3米,由下到上略有收缩。主体碑的正面上刻“张胪卿先生教泽纪念”九个大字,楷书,落款为“于右任敬书”,“于右任”三字为草书,形如铁丝,笔力惊人。其余三面为“张胪卿先生教泽碑记”的碑文,隶书,从左向右,共23行,每行33字,去除文中的空格,约750余字。落款为“门生息县刘盼遂敬撰,门生高邮薛声震敬书”,时间为“共和纪元廿有二年五月”,即中华民国22年,也就是公元1933年5月。
于右任(1879~1964),陕西三原人,早年系同盟会成员,长年在国民政府担任高级官员,是国民党的元老,也是近代书法大师、著名的报刊活动家、教育家。晚年在台湾仍渴望祖国统一。他在书法上,尤擅魏碑与行书、章草结合的行草书,首创“于右任标准草书”,被誉为“当代草圣”、“近代书圣”“中国书法史三个里程碑之一”(另外二位为王羲之、颜真卿)。在这荒野之地,怎么会有于右任的书法真迹?张胪卿又是何许人,竟会惊动于右任为其题碑?这一切,自然要从此碑的主人张胪卿说起。
张胪卿(1867~1933),名鸿声,字胪卿,以字行,修武县张延陵村人,清末贡生,和当时的许邦彦、焦封桐、李三魁并称清末民初修武“四大名师”。张胪卿是东汉太尉张延之后,世代封侯至南北朝年间,可谓河朔巨族。其父张輶,清增贡生,积学能文,曾于武陟、修武交界一带乡村设帐授徒数十年。张胪卿自幼随父攻读,20岁那年在府院考试中名列第一。中了秀才后的张胪卿本应继续在科举制度中求取功名,但他厌恶八股文章,醉心学问,不想再以腐朽的八股文来束缚自己。其后20年,先后在修武县北睢村、周流村、大韩村、东新庄等村开馆讲学。因其知识渊博,教学有方,学生易于领悟,精进显著,一时声誉雀起,周边县乡慕名到门下求学的达数百人。当时他在大韩村的塾馆前人两棵巨柳,张胪卿常和学生们在这里谈学论道。后来,他的学生就在树下挖了一个水池,并种上荷花,放养了一些鱼,这里竟成了一处远近闻名的人文风景。张胪卿对这两棵柳树、一方水池非常喜欢,就以“双柳先生”自号,门人也以此号尊之。他的学生为此还组织了双柳文社,一时轰动全县。这也就是此处亭苑名为“双柳苑”的来历。
张胪卿一生从教40余年,有自己一套独特的教学思想和方法。双柳苑中的教泽碑记中说他“尝自述教人之方,谓课士首在以子侄视生徒,曲体其意,不责以苛碎”,又说“教儿童譬则鸡之孚卵,两翼密覆,勿使少露,方见成雏,一饮一啄,不稍松懈”。因此,他备受学生的爱戴,其学生也多有所成。辛亥革命先烈程毅(县城新街村人),反清志士张盘铭(大韩村人)、南玉笙(小梁庄村人)即出其门,程毅到他馆下的第二年就中了秀才,其后入天津北五省师范,又到上海考入中国公学,从此走上革命道路,成为秋瑾的革命战友和得力助手。周流村人李三魁自幼就在张胪卿的塾馆读书,他品学兼有,甚得张胪卿的真传。后来李三魁从覃怀党校毕业后,张胪卿遂聘他到张延陵任教,并且摒弃传统的师徒辈份观念,命其长子张傧生拜到李三魁门下,张傧生最终毕业于北京大学历史系,民国年间曾任河南省教育厅厅长,到台后又曾任“国民政府”考试院第一、二届考试委员,后为台湾师范大学历史系教授,是魏晋南北朝历史专家。由于张胪卿教学之名日盛,前来拜师求学的已不仅局限于修武和怀川,外地、外省也多有学生慕名而来。教泽碑记的作者刘盼遂即是息县人,他是当代著名古典文学研究专家、古典文献学家、语言学家,他当时的身份是燕京大学教授。书写碑记的是山东高邮人薛声震,曾任河南大学、浙江大学讲师、教授,同时也是著名的书法家。在主体碑下的“八楞碑”面上,刻有张胪卿一生所教学生1024人的名字,一一读来,不时有熟悉的人名跳入眼帘,因为其中的很多人都在修武的近现代史上为自己争得了一席之地。
学术上,张胪卿倾心研究王阳明、陈白沙、孙夏峰等人的治学思想。主张士子要修身养性,博学多才,为国为民,刚正不阿。这对当时怀川,甚至整个河南的教育风气影响都很大。当时就有人评价:胪卿先生在怀川讲学,使得整个怀庆府学子的士气为之一振。著述有《读史珥言》、《读易诸爻证史》、《语录》、《说文部首注略》、《古今字表注》、《韵学一得录》、《竹书纪年拾遗》、《群经大义》、《燕京风俗类编》、《晚清六十年燃灰记》和长篇小说《乌衣救国记》等共15种三十余卷,但留存下来的仅六七种,由其子张傧生、张卜庥在台湾出版。
张胪卿在教书治学之余,也很关心时事,甚至投身其中。他在40岁时,自费赴上海中国公学学习近代科学知识,并组织“铸英会”,资助同乡有志青年来沪读书。那年,英商福公司企图掠夺修武县凤凰山一带的铁矿资源,修武人民奋起保卫矿权。在上海,张胪卿被推选为旅沪保矿会代表。张胪卿不负众望,奔走于沪、汉、郑、汴各地,同英商福公司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此间,他还亲赴修武山区向群众宣传讲演,组织有识之士广集股金,筹办铁矿试验厂,以实力抵抗英商的经济侵略。民国元年(1912年),张胪卿当选为河南省临时议会议员,还曾到北京担任过《黄钟日报》副刊编辑。他虽有清廷功名,但同情和支持反清革命。修武留日学生王印川回到河南从事革命活动,遭到清廷的追捕,张胪卿不仅掩护他逃走,还资助了逃亡的钱财。这奠定了他日后和王印川的交情。王印川曾任河南省省长,民初曾在北京组织国家统一党,筹办《黄钟日报》作为自己的喉舌,他首先想要延揽的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张胪卿。这也是张鼐卿曾在北京寓居,担任过《黄钟日报》编辑的原因。从张胪卿自撰的《双柳老人年谱》中可知,他在京期间,对当时的腐败政风深恶痛绝:“民国二年……入京以来,见一般政客及国会议员,日夕奔走,花天酒地,殊感悲观,自以顽固腐儒,不贯趋时,每日发稿之余,惟闭户静坐,以书排闷。时或强为入队之宾,言语蹇涩,转成木人。”袁世凯称帝时,他坚辞国民代表之职,表现了知识分子的傲骨和气节。
张胪卿一生应和民国先驱于右任没有什么交往,但他的学生当时已经遍布全国各个领域,其中不乏精英,其影响可达于右任也未可知。另外,他的爱徒程毅在上海中国公学从事革命活动时,即与秋瑾、于右任、谭心休、杨卓霖等相识相交,为革命奔走于苏州、扬州、烟台、天津等地,于右任可能在当时或者其后了解到张胪卿是程毅的恩师。即便没有他的学生为其鼓吹,曾作过民国的封疆大吏,在民国史上有一定影响的王印川,也极有可能为其老友、恩人求得于右任的一幅墨宝。如此,在此野僻之地竟有于右任之字也就不足为怪了。于右任的题碑与张胪卿一生的教书、治学、为人相得益彰,在修武的近代史上熠熠生辉。张延陵有双柳苑,堪称雅地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