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殇》(中篇小说 十七)
(2013-05-25 21: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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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说 十七)
此作品发表在《中华作家》杂志2013年第2期
作
十七
我和父亲急匆匆赶到哥哥厂里准备先找杨桂琳弄清情况后,由她带着一同找她的父母。
我们到杨桂琳上班的厂财务科等地方到处询问她的下落,财务科长说她没有请假,已有两天没有来上班了。其它人也都说不清楚杨桂琳到那里去了,不少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我们,并在背后窃窃私语。倒是记帐员小刘告诉我们,她下午三点左右出门送报表时,看到杨桂琳向徐家富宿舍方向去了。
我们谢过小刘后,抱着杨桂琳还在哥哥宿舍发呆的侥幸心里,打开了哥哥的宿舍门。室内还是那些我十分熟悉的床铺行李、桌椅板凳和用衣架支着挂在横跨宿舍铁丝上的几件衣服,尤其是那件印着“奖,技能比武第一名”红字的白色背心十分显目。当我们放下行李时,我发现了哥哥桌上有一封没有封装的信,写信用的是印有“江南市机械厂革命委员会”函头的纸。我拿起来一看,不是一封信而是两封。一封杨桂琳写给哥哥的,一封是她写给她父母的。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是杨桂琳的绝命信。我至今对她写给哥哥的这封信还记忆犹新。
亲爱的家富你好!
这是你能看到我的最后一封信了。
当我们被关进派出所,那个姓蒋的所长审讯我后,我才知道我们被关进去的真相。是我害了你。让你为我们的爱吃苦、受累、遭罪了。
我们相亲相爱从你在西堤苦楝树下给我第一次甜蜜的初吻算起,已是第四百五十七天了。你聪明好学,健康向上,工作勤奋,为人诚恳,是很多女子都喜欢的好男人。一年多来,你给我带来了无穷的欢笑、甜蜜、快乐,尤其是你大气开朗,阳光向上的精神时常感染着我,让我感觉这个世界到处都充满了阳光。
当我的父母用阶级斗争观、门第观来反对我们相爱时,我总认为这只是他们的一时鬼迷心窍,我想只要我们真诚相爱他们是会被打动得回心转意的。现在看来,这世界阳光下的阴影太多,太恐怖了!恐怖得像恶魔杀气腾腾而杀人不见血,恐怖得让我感觉到人像蝼蚁,他们可以将人任意践踏。我真没有想到我那无情甚至没有人性的父母居然不惜动用公安,采取诬陷等卑劣手段整治你,而拆散我们。而公安也居然成了他们拆散我们的工具和走狗!
我的命真苦啊,家富!我命不如桃杏,桃杏尚知嫁春风,不待披绿已艳红,而我一个活生生的人,光明正大的爱恋你,却连累你遭受不明不白的牢狱之灾。同是天涯沦落人,相爱谁知这么难。我试图与这恐怖的世界抗争,我竭力为解救你在想办法,但我这个弱女子无力逃脱这挥之不去恶魔的纠缠。
当天晚上我被放出来后,为了救你我去求了我不想提、也不想见的可恨甚至有些卑鄙的父母,但我的努力白费了。看来只要有我的存在,有我还爱着你,我那可恨的父母是不会放过你的。我只能以死来换取你的自由了。
我知道死亡对生者是痛苦的,但对绝望者来说是幸福的、是一种解脱;死亡对我来说是不公平,也是十分残酷的,但我面对不公平,只能选择残酷。我的确不想死,不想这样离开人世,更不想离开我心爱的你。我们曾多少次紧紧地握住手说过要风雨同舟,恩爱白头,天长地久的。但我极度孤寂无援,更是万般无奈,为了你我别无选择。
想到你,想到你的温情,想到我们的恩恩爱爱,我无语泪流。千种欢爱,万般甜蜜,只能追忆,只能回首,只能带到九泉下我的梦中相伴了。
我在想,人生如梦,像朝露,像晚霞,比春梦长不了多少。但人最怕清醒而梦破,这会让人彻底绝望,爱最怕难舍而梦难续,这会让人伤心欲绝。我们毕竟真情相爱了,留下了比朝露、比晚霞、比春梦更长的美好,活着时有你对我的真爱我别无遗憾了。
现在外面雨靡靡,风凄凄,我孤影对窗,有泪无言,虽觉情缘难舍,但最终只能断肠隐忍向你——我亲爱的家富永别了。
临别前,我再次说一声:“家富——我爱你!”我相信天地不会老,情意不会绝,我们这辈子虽然圆不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梦,做不了夫妻,但我相信苍天有眼,会让我们下辈子再相爱的!
另,请你别忘了每年清明时给我坟头烧柱香。
我亲爱的家富,永别了!
爱你的琳琳
1975年9月17日
另一封是杨桂琳写给她父母的绝笔信。信的大意:一是说她与哥哥的爱恋是纯洁的,哥哥是无罪的,她至今还保留着女儿身;二是对她父母不惜卑鄙地动用公安拆散她们爱恋的痛恨;三是说她父母是世界上最无情的杀手,将她逼上了绝路;四是她死后,要他们迅速释放我哥,否则,她在九泉之下都不会让她们安逸的。
当我看完杨桂琳这两封情真意切的信后,好男儿不轻弹的泪水也朦胧了我的双眼,流满了我的脸颊。我告诉父亲,赶快去找杨桂琳的父母,她已写下了绝命书寻短见去了。
我和父亲急匆匆东问西寻找到杨桂琳在市公安局的家已是当晚八点多钟了,她家黑灯瞎火没有人。我不得不心急火燎地敲开她家隔壁人家的门询问。别人告诉我们,说他家好像刚刚出了什么意外的急事,她父母都赶到市人民医院去了。
当我和我父亲心急如焚赶到医院急诊室见到杨桂琳的父母时,几位穿着白大卦的医生正对杨桂琳在进行急救。杨再兴和张素珍这对平常趾高气扬,颐指气使的夫妇,这时都愁眉苦脸,在急救室外走廊上急得团团转。张素珍眼中还噙着很难见到的鳄鱼泪,哭丧着脸不断寻问在这里组织抢救杨桂琳的李建华院长:“李院长,我女儿有心跳了吗?还有救吗?”并哀求要李院长不惜一切代价救活杨桂琳。李院长神情凝重地组织医生全神贯注地对杨桂琳尽“救死扶伤”的人道主义责任,谁也没有搭理张素珍。
当时针指向9:47时,李院长和主治医生大汗淋漓走出急诊室告诉杨桂琳的父母,杨桂琳已有了心跳和呼吸,应该脱离了生命危险。这时,这对总是紧绷着阶级斗争这根弦,缺乏人味,对人冷若冰霜夫妇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舒展的苦笑,并握着李院长的手,对他们说了声谢谢。
这时,我带着对杨桂琳的崇敬,对她父母的刻骨仇恨,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他们面前明知顾问到:“你们就是杨桂琳的父母吧?”
“是啊!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张素珍见我气色很不对劲,她抢着答到。
“我是徐家富的弟弟,这是我父亲,请你们开恩放了我哥哥!”我边说边将站在我身的父亲介绍给了他们。
“你们弄错了吧?我没抓你哥哥啊!”这时杨再兴好像底气十足地回答到。
听这家伙到此时还在这么虚伪地故弄玄虚,我怒不可遏地要冲上去给他一个耳光,父亲将我拉住了。我愤恨地说到:“请你们别再演戏了!你们看看杨桂琳的遗书吧!”说着我一挥手将杨桂琳那封饱含血泪的绝命信啪地一下交到了杨再兴手中。
杨再兴看了杨桂琳的遗书,神思恍惚,脸色凝重,那双常年整人的手也不由自主地在颤抖着。他看完后将信递给了张素珍,还在遮遮掩掩地说到:“好吧,我过问一下,我要他们明天放人。”
我得理不饶人很强硬地说到:“不行,今天必须放人,你们难道害了你女儿还不够,还想害死我哥哥?否则,我不会放过你们!”
正在我与杨再兴的争执之中,急诊室里传来了杨桂琳飘缈无力的微弱呼声:“家富——你出来了吧?——你——。”
杨再兴听到她女儿在地狱之门回来人还没清醒第一句话就是我哥哥,同时也自知他的行径理亏,又看我不是那种让他随手捏打的软柿子,同意马上要派出所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