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碎笔

风是忽然转了性子的。前日还带着秋末的温软，掠过窗棂时留着几分缠绵，今日便添了凉意，卷着阶前的枯叶，簌簌地撞在玻璃上，带着一种不容分说的决绝。抬头看天，云层压得低了，往日里透亮的蓝被滤去了光彩，只剩下一片淡淡的灰，像宣纸上未干的墨，晕开了满目的清寂——原来，忽而就立冬了。

案头的菊花还剩最后几朵，花瓣边缘已经蜷曲起淡淡的枯黄，却依旧执拗地擎着一点残黄，像是不甘心就此退场。想起秋日里它们轰轰烈烈地绽放，金的、白的、紫的，簇拥着挤满了窗台，如今却在寒风里渐渐敛了锋芒。正想拾起一片落下的花瓣，指尖却触到了一丝冰凉，低头才发现，窗台上凝了一层薄薄的霜，像谁撒下的碎银，在微弱的天光下泛着细闪。这霜，该是冬的信使吧，悄无声息地来，宣告着一个季节的落幕，另一个季节的登场。

厨房里，妻子正炖着牛肉汤。砂锅里的汤汁咕嘟咕嘟地翻滚着，乳白色的雾气顺着锅盖的缝隙溢出，带着牛肉的醇厚与萝卜的清甜，漫满了整个屋子。我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正用勺子轻轻搅动，火苗在灶底跳跃，映得她的侧脸格外温暖。她说，立冬要补冬，喝一碗热汤，整个冬天都不会冷。这话听了十几年，从前只当是寻常的叮嘱，如今却忽然品出了别样的滋味。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样吧，在渐寒的日子里，有一碗热汤，有一份牵挂，便足以抵御世间所有的寒凉。

午后，泡了一杯熟普。茶汤红浓透亮，入口是温润的醇厚，带着淡淡的陈香，从舌尖一直暖到胃里。窗外的风还在呼啸，枯叶打着旋儿落在地上，可屋里却静得很，只有钟表的滴答声，伴着茶汤的热气缓缓升腾。

夜渐深，风更紧了。关了灯，躺在床上，听着窗外的风声，像一首低沉的催眠曲。忽然觉得，立冬不是结束，而是一种沉淀。就像这一年的时光，从春的萌发到夏的绚烂，再到秋的丰盈，如今终于走到冬的沉静。我们收拾起浮躁的心绪，在热汤与暖茶中积蓄力量，在寂静与寒凉中等待下一个春暖花开。

或许，这就是冬天的意义——让我们在寒冷中学会珍惜，在沉静中懂得沉淀。忽而立冬，愿我们都能寻一处温暖，守一份安然，在这个冬天里，遇见最美的风景，也遇见更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