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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2011-01-04 14:4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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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

分类: 小说连载

                                北山狼之死   (四)

                                             

    这篇小说我是专为胜娃而作的,却不能不提到民工食堂的伙管员。这位人物姓杨名清水,三十来岁,干柴棍似的躯体,加之两腮无肉,弟兄们背地便叫他——杨猴。

    身体和名字都不能说明杨清水为官清正廉洁。他是个能端着耀州老碗大块咥肉的主儿,我好多次看见过他端着老碗咥肉。他有个让人心堵的毛病,他端老碗咥肉时从不避人,而且洋洋得意,一边嘴角流着油一边和人说话,把肉香味往更远处传播,唯恐没人知道他在吃肉。只是从他屁眼塞进一头肥猪也胖不起来。为此,他常常怨天尤人。他吃肉时还要喝酒,喝酒不用杯子,嘴对着瓶口吹喇叭。工地上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他自称可上九天揽月,可下五洋捉鳖。一次他酒醉后发出话来:“我能把铁路扶起来上天!”没人认为这是醉话。夜猫子曾愤愤地说:“妈的,那铁路还不是用弟兄们身上的脂油铺成的!”

    杨清水新近死了老婆,弟兄们都说那是报应。其实,大伙都没有诅咒人的恶习,只是肚子只吃了个半饱,剩下的半个肚子便装满了牢骚和闷气,时不时地就要往外发一发、出一出,不然的话憋得难受。

    近几日,工地一片风声,闲话一件桃色新闻。这种事原本就是个热门话题,加之又和杨清水有牵连,传扬得更是满城风雨。

    最先发布这个新闻的是夜猫子。他是弟兄们中的消息灵通人士,常常发布一些令人乍舌的新闻,且十分准确无误。

    工间休息时,夜猫子坐在沙堆上,声称要发布一则最最新的、最最令人感兴趣的、最最吸引人的特大新闻。

呼啦一下,弟兄们众星捧月般的把他围住了。整天价在工地打转转,大伙孤陋寡闻,即是母猪下猪崽这样的新闻大伙都愿听听。

    “你们说说,咱们为啥吃不饱肚子?”夜猫子居高临下,首先提出一个问题。这家伙常常这样,先要吊吊大伙的胃口。

    这是个老问题,也是大伙最为关心的问题。很值得深思研究。

    一位弟兄回答:“还不是被那些五王爷八侯爷揩了咱们的油水。”

    夜猫子说:“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另一位兄弟说:“还有杨猴克扣了咱。”

    夜猫子又说:“你这话也只说对了剩下的一半。”

    弟兄们挠头思索,却再也寻不出蛛丝马迹来。

    有人反问夜猫子:“你说那一半呢?”

    夜猫子诡秘地一笑:“那一半嘛,被四妹子玉兰揩去了。”

    玉兰只是担了食堂的泔水,要说那是揩弟兄们的油水,这不是作践弟兄们吗?弟兄们感到受了夜猫子的捉弄,纷纷责骂夜猫子缺德不是个东西。夜猫子却说:“弟兄们,别出口伤人。我绝不是成心作践咱们大伙。你们不知留心了没有,玉兰是不是比先前有了变化?”

    弟兄们不吭声了,都在回忆玉兰的形象。

    “是比先前发福了。”有人说。

    我认为这个看法符合事实。

    “发福?”夜猫子怪笑起来,“只怕是肚子发了福吧。”

    弟兄们都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我稀里糊涂的,不明白夜猫子的话是啥意思,更不明白大伙为何发笑。

    “怪不得我看那脸蛋咋不如先前嫩了,有了斑点。”有位弟兄说。

    夜猫子用教导的口气说:“知道么,那叫蝴蝶斑,有了肚子的女人才有的。”

    又是一阵大笑。我这才有点明白过来,心里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哪个的?”有人提出了问题。

    夜猫子说:“还能是哪个的,杨猴呗。”

    话未了,只听一声厉喝:“放屁!”

    大伙都是一惊。只见胜娃的脸色十分难看,扑到夜猫子跟前,握着拳头要打架。夜猫子吓了一跳,慌忙跳到一边;“哥们,我可没招惹你。”

    胜娃双眼充血,瞪着夜猫子,声音凶狠地问道:“你看见了?”

    夜猫子毫不含糊地回答:“是我亲眼所见!”

    我忍不住发问;“那种事你咋见得了?”

    大伙的目光都射向夜猫子,胜娃的目光发出咄咄逼人的凶气。

    夜猫子的脸红了一下,说:“说出来弟兄们不要笑话。那天晚上约摸十一点钟,我肚子咕咕直响,我知道不是跑肚拉稀,那是饿的。我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起身悄悄去食堂想弄点吃的,路过杨猴宿舍时,见里边的电灯还亮着。这么晚了杨猴还在忙乎啥哩?我心里犯疑,便轻手轻脚爬在窗口往里看。没想到玉兰也在里边,杨猴死皮赖脸地搂着玉兰要亲嘴。玉兰哭着不肯,后来,杨猴跪在了脚地,赌咒发誓地说要娶玉兰做老婆,还说愿意养活玉兰的弟妹,玉兰这才肯了……”

    弟兄们都默然了。我猛丁醒悟过来,怪不得玉兰不肯答应胜娃,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突然,胜娃一把揪住了夜猫子的衣领,眼里往外冒火:“你说的都是真格的?”

    夜猫子这时倒毫无惧色:“我要说半个谎字,你就劈了我!”

    胜娃的脸色一下变得灰青。他松开了夜猫子,转身走开,脚步踉跄,一堵墙似的倒在了不远的草坡上。

    他最近一个时期的所作所为,大伙睁着眼睛看着,虽然谁也没说出来,但都明白他的心思。此时,弟兄们都远远地看着他,谁也不想再说什么。

    夜猫子似乎后悔发布了这条新闻。我看见他重重地打了自个一拳,摇了几下头。

    整整一上午,胜娃都躺在那儿没动窝,没哪个敢去催他干活。我打心里为他难过,几次想过去安慰安慰他,却寻思不出安慰他的话来。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为他揪心。

                                             

    胜娃跟杨清水打了一场恶架,是在吃午饭的时候。

    民工就餐不用饭票用餐证,每人发给一份餐证。餐证印制得很简单,手片大的一张纸印着九十三个空格,每天三格。若不是大月,便只有九十格了。每餐打饭时,弟兄们排着队手执餐证,由杨清水给空格画上“O”,方可打饭。

    饭堂有土政策,请假回家或放假回家的空餐一律不退发伙食费,但可补吃,却不给正份饭菜,只给馒头,名曰:“吃过餐。”我发现夜猫子他们常去吃过餐,心里很犯疑。他们几个几乎都没回过家,哪来的过餐吃?

    一日,我背地里悄悄向夜猫子打探此事。他起初怎么也不肯跟我说实话,却经不住我再四的软缠硬磨,这才告诉了我其中的奥秘,并严厉警告我要严守秘密。我赌咒发誓上不告诉父母,下不告兄弟姐妹(遗憾的是我没有妻子儿女)。原来他们用消字灵药水抹掉了“O”。我便壮了胆子也买了瓶消字灵,试火了一回,倒挺灵验的。却由于实在怯火杨清水那双猴眼,不敢频繁使用,偶尔壮着胆子使用一次,倒也能给肚子解决一点实际问题。

    我没有遵守自己的诺言,把这个方子洩露给了胜娃。我宁可对不住夜猫子,也不能对不住胜娃。然而他听后并不感到惊喜,原来夜猫子早就给他说了这个方子,不知何故,一直未见他吃过过餐。我要他也偶尔为之,他却说啥也不干,只使用那几块钱的补贴费和那份车票钱去附近小镇食堂给肚子解决问题。我笑他在这事上太胆小了。不过,谨慎小心没错,只是委屈了肚子。

    那天吃午饭时,胜娃排队到了杨清水跟前,说是忘带餐证了,让先给他打饭,过会儿去拿餐证划“O”。

    忘带餐证是常有的事。大伙干活时脱掉衣服光着膀子,收工时衣服搭在肩头,回到铺里稍一粗心就扔了衣服抓起碗筷奔食堂,待排队到了杨清水跟前划餐证时,才记起餐证装在上衣的口袋里。遇到这种情况,若是杨清水的亲戚朋友熟人,或是杨清水心里高兴痛快时,都会先给打饭,过后再划“O”。胜娃当然不是杨清水的亲戚朋友熟人,且杨清水当时似乎很不高兴,有那张阴得很重的瘦脸为证。

    “没拿餐证就跑来吃饭!”杨清水斜了胜娃一眼。

    胜娃的脸色也很阴,声音发冷:“你给打不打?”

    “不打!”

    胜娃的腮帮在抽,眉头在皱,眼睛瞪着杨清水,目光很阴。在另一队边划餐证的大胖子炊事员看出事情有点不妙,慌忙走了过来,说:“杨头,先叫他打饭吧。”

    杨清水没吭声,脸色有些缓和,看来,他不想为此跟胜娃吵翻,便默许了。

    “打去吧。”大胖子推了胜娃一把。胜娃却没动窝,两眼刀子似的瞪着杨清水。

    杨清水吃不住了。工区的总指挥也是不笑不和他说话,没料到胜娃竟然这样胆大妄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他冒了火:“咋,你没拿餐证还有理了!”

    胜娃只是瞪他,并不作声。显然他是在酝酿一种冲动情绪。我在另一队排着,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打去吧,打去吧。“大胖子推着胜娃。胜娃脚下却生了根,怎么也推不动他。

    “不能打,拿餐证去!”杨清水变了脸,拂了大胖子的脸面。

“下一个!”聪明一世的杨清水没看出胜娃的神情有点不对劲,竟然用手去拨拉他:“甭在这达碍人了!”

胜娃木橛似的戳在那里,声调阴沉凶狠:“你推哪个?”

    “就推你!”声音也不含糊,还骂骂咧咧的,“不给你打,你还能咬了我的锤子!”

    “我学着咬哩!”胜娃从裤兜里摸出餐证来,往杨清水鼻子底下一伸,冷冷一笑:“这回给打不?”

    杨清水哪里吃过这个,冒大火了:“你小子成心跑来耍我!”

    “我耍猴!”胜娃吼了一声。

    大伙“哄”地大笑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耍弄讥骂,对杨清水来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他的马脸顿时变成了风干的紫茄子,伸手就给胜娃一拳。胜娃要的就是这一拳,躲都不带躲,挺着胸脯迎了上去。

    “好哇,你敢打人!”胜娃挥起了拳头,“我今日格就要咬了你的猴锤子!”一拳过去,杨清水满脸开花了。

    杨清水还不肯当众示弱,挣扎着朝胜娃扑去。大伙站在一旁看西洋镜,只有大胖子一人拉架,怎么拉得住怒火攻心的胜娃。两个回合便分出了高低。三个回合下来,杨清水爬在了脚地,鼻子口往外流血,污染了一片黄土。大伙这才上前把怒气不息的胜娃拉开,怕他把祸事闯大了。

    杨清水自然不甘心失败,去工区指挥部告了胜娃个“殴打革命干部”的罪名。第二天,工区领导传去了胜娃,弟兄们都替他捏了一把汗。时辰不大,来了个干事了解情况,问是谁先动的手。弟兄们便实事求是地说是杨清水先动的手,我又补了一句:“还是他先开口骂人,看谁敢咬了他的锤子。”大伙又七嘴八舌地反映了杨清水许多不轨行为,七分事实三分夸张。那干事一一写在小本子上,便走了。

    不大的功夫,胜娃回来了。弟兄们蜂拥上前,围住他问这问那。他不知回答哪个才好,索性谁也不回答,只是笑。夜猫子挤上前,在他的肩膀上使劲拍了一巴掌,一挑大拇指:“哥们,你的,中国人的这个!”弟兄们便大笑,打了胜仗似的,敲起碗碟唱了起来:

                           这一仗打得真漂亮

                           刘队长有胆量

                           一拳打得杨猴直叫娘…….

    我悄悄拉了一把胜娃,问:“工区领导传你去干啥?”

    他笑着说:“批评了几句,要我以后再不要动手打人。”

    “你咋说的?”

    “我念了一段最高指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我笑了,很开心。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手,简直比高家庄还高!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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