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手舞翰墨
与彭元植相识,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
清楚地记得一个冬日的傍晚,一个年轻人来访,他高粱杆身材,留着长发,一脸菜色,穿一件皱巴巴的防寒服,打眼一看是庄稼汉的后人。我以为他是个文学发烧友(那时常有他这模样的文学发烧友登门造访),开谝,方知泥塑是他的谋生手段,并以彩绘辅之。此人便是彭元植。虽不是同行,但艺术是相通的,闲谝自然就投机。
元植的家在湋河北岸,隶属武功;我的家在湋河南岸,归杨陵管辖。然,两村相距不过四五里地。此后他常来我家闲谝,谝些泥塑、绘画艺术,当然也谝谝社会上的怪现象。看得出他虽居偏僻乡村,却志存高远。
时隔不久,他外出去闯荡。一个有志于绘画艺术的青年,理应去外边闯荡,开阔眼界、怡情山水、丰富阅历。蜗居在家,岂能有大的作为?
此后,好长时间没有他的消息。
几年前,在杨陵街头与他邂逅。他的言谈举止与昔日大不一样,成熟起来,模样也老成了,但依然是长发、高粱杆身材,颜面精瘦蜡黄。我笑问他,这么多年把粮食吃到哪达去咧。他笑答,都吃到了肚里,不知咋球弄的就是不长膘。我们都大笑。
闲谝中他告我,他在西安美院学习了几年,在朋友的帮助下在街面上租房开了个画廊,并邀我去坐坐。我很想去他的画廊看看,却有急事,未能如愿。
去年农高会期间,一位朋友举办个人书画展,邀我参加。朋友与元植也是朋友,便让元植来接我。书画展结束后,元植邀我去他的画廊。我欣然前往,一同去的还有赵熙老师(原省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和薄厚先生(原《新大陆》杂志主编)。
元植给他的画廊命名“耕耘斋”。这个名好,不失本色。走进耕耘斋,一股墨香扑面而来。斋内不大,挂满了他的画作:《高山流水》、《万壑松风》、《莽原》、《黄天厚土》、《苍山夜阑》、《太行绿野》……以我对绘画艺术的感知,这些画作的艺术功力不是一般。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元植不再是昔日的小泥塑匠了,他出脱成了一位艺术家,尽管他看上去还像个没吃饱饭的农民。
读着这些画作,赵老师感叹道:“元植真是勤奋,不易啊!”
谁说不是呢。一个泥塑匠出脱成一位画家谈何容易!成长道路上的甘苦、艰辛、坎坷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吧。此时我忽然醒悟过来,元植身上的肉是被他的勤奋和艺术追求剥夺了,难怪他吃饭不长膘。
元植生于黄土地,长于黄土地,根植于黄土地,是黄土地的儿子。他的画作无不流淌着浓浓的乡土情结和厚重的西北风情。《黄天厚土》、《憾山》、《白杨深处》、《人间春晓》、《塬声》等作品雄浑大气、苍茫厚重,有着强烈的视角冲击力,读之令人心灵震颤。
有朋友评论说,苍润、野逸、苦涩是他目前的画风。这个见解极是。他的画作融入了苍凉、雄浑、悲苦,这与他的生存环境息息相关。他是农家子弟,祖上曾是地主,但他没过过一天“少爷”的生活,家道反而贫寒。苦难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磨练了他的意志,当然也成就了他的事业。
细品《苍山夜阑》,淡淡的墨绿渲染于山川之间,显得山体古老,林深叶密,生机无限;山间小溪流成河,在暮色中泛着白光。作者用浓墨挥洒,把暮色中的苍山表现得恰到好处。
《太行绿野》图气势狂放,用墨浓淡之间,透翻出山色层次叠峦的多变,把太行的雄浑苍凉渲染得淋漓尽致。这幅画获得了中国美协主办的“纪念抗日战争胜利六十周年”优秀奖。
元植在绘画艺术上有着自己的追求。他继承借古开今的传统,讲求笔墨语言的概括性与形式美,注意以新的眼光斟酌取舍和通权达变。他看起来土得掉渣,但心里却很洋火。他把心中的“洋火”用笔墨挥洒在宣纸上,倾吐着自己的艺术追求。因此,他的画作从传统中超脱了现代美,十分的大气和耐读。应该说,这是他的画作的又一特色。
元植年过不惑,正值创作的大好年华。他的创作已入佳境,以他的艺术悟性和勤奋,好作品将会层出不穷。
我希望读到他更新更美的画作。
庚寅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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