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白八篇”到“白八本”
(2022-11-19 05:25:34)
标签:
白金声 |
分类: 朋友茶座 |
这是一个传奇的故事,主人公白金声。
白金声从小顽劣,经常得到母亲笤帚把儿的“奖赏”。母亲打他,他就爬到房顶,骑在房脊上,大声喊道:“你再打我,我就跳下去!”母亲见状,只好放下手中的“武器”。他惹祸了,便钻进自家的菜窖里,一藏就是几个小时,近在咫尺,却害得父亲踏破铁鞋无觅处。
看见没有,上天入地,乃白金声的拿手好戏,关键时刻,他能保护自己不挨揍。
白金声读小学时,就做起了侠客梦。他琢磨《奇门遁甲》,练铁砂掌,练筋骨皮,练飞毛腿,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鎕、镰、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十八般武艺样样都玩过。他常想,有朝一日,身轻如燕,行走如飞。怎奈,一时间,荒废了学业,不稂不莠,爹娘十分生气,又打又骂,他只好金盆洗手,放弃了武功。
白金声还是一个小书迷。那时,他父亲在双鸭山岭东市场开了一个“曲艺茶楼”,他家就住在茶楼走廊的隔壁,听书非常方便,只要把小窗户打开,不但能听清楚,而且还能看见说书人。长衫一袭,折扇一把,醒木一方,不管是长枪袍带书,还是短打公案书,他都听得如醉如痴。父亲怕他听书影响学习,不久,便把小窗户堵死了。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1963年,“四清”运动刚开始,白金声便大祸临头,一夜之间,父亲受审查,母亲遭牵连,罪名是“隐瞒成分,欺骗组织”。接着,全家被遣送回双城,落脚在火车站道北那家窝棚,在贫下中农的监督下,过着揪心的日子。
白金声在双城二中读初二。一日,他去新华书店“蹭书”,无意中发现了一套由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古代诗歌选》,便请售货员取过来翻看。这是一套小三十二开本的丛书,印刷装帧朴素端庄,玲珑雅致,一如古代天然去雕饰的乡村少女,使人一见生情。那时他尚不知“动天地,感鬼神,莫近于诗”,开始只是被书中清新、散淡、飘逸、空灵的彩墨插图所吸引。站在柜台外埋头翻下去,由诗情及画意,由画意悟诗情,竟产生了一种从未体验过的阅读冲动。于是,他便把口掖肚攒的一块七毛四分钱递给收银员,将书捧回家。
每天上下学,他左肩挎着书包,右手拎着饭盒,上衣兜里装着一本《古代诗歌选》,边走边背。那些行神如空、行气如虹的盛唐诗家,那些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的大宋词客,或雄浑豪放,或清丽婉约,或深沉悲慨,或飘逸高古,牵动他行走在上学路上的心;那忧国之长吟、思乡之孤泪、怀人之烛魂、吊亡之月魄,沟漉他行走在放学路上的魂。以致常常让他分不清哪儿是诗,那儿是路,那儿是上学,那儿是放学。
毕业前夕,学校搞了一次征文活动,他改写毛泽东的《蝶恋花·答李淑一》,三百人中,唯一的特等奖被他拿下,一夜成名。全词六十字,他竟写了满满八篇稿纸,将杨开慧、柳直荀二位烈士与仙人吴刚、嫦娥融为一体,月宫与人间上下相连,形成一个优美的境界,有场面描写,有语言描写,有心理描写,歌颂了革命烈士对革命事业无限忠诚的精神,以及毛泽东对他们的深情怀念。获奖征文展出之后,同学们称他“白八篇”。
后来,他上高中;后来,他回乡务农;后来,他当民办教师;后来,他娶妻生子;后来,他在县里做小学语文教研员;再后来,他便退休了。
岁月奄忽,转眼间,他视茫茫,发苍苍,混入了老年队伍中。
常言道,人过六十土埋颈。退休后,本应赋闲在家,颐养天年,可他却“老夫聊发少年狂”,走上了教育写作的道路。
清晨,第一缕阳光还未透过窗帷,他家电脑的荧光已照亮迷蒙的双眸;深夜,月儿已悄然隐身于云朵身后,而他的窗户还透着淡淡蓝光。就这样,他每天在电脑上码字,把文字压缩,捶扁,拉长,撕开,拼拢,折来,叠去,竟忘了吃饭,乃至老伴千呼万唤,才清醒过来。有时激情提起他的精、气、神,灵感突发,不能自已,夜半时分披衣而起,凌晨三点,移动鼠标,敲击键盘,这是常事。
思路枯竭了,坐在电脑前发呆,于是,他去爬山。
哈尔滨市内有座山叫天恒,位于道外区阿什河畔。从山前正门进荷和园,三百六十个台阶,拾级而上,便来到了山顶。再钻树丛,下峭壁,跳悬崖,走栈道,在花岗岩台阶上左拐右拐,就来到了山后的知青公园。归来,一身臭汗,一身疲劳。花点碎银,在小区附近的百姓浴池,先淋后泡再蒸,大汗淋漓后,冲洗一下,然后移步休息区,一壶浓茶入肚,霎时间,一道闪光,一下子打开了他的脑洞,文如泉涌,一泻千里,好不痛快!
就这样,退休十六年,他出版了八本书——《我为语文而来》《小学语文教学新体系》《中国语文教育五千年》《讲台上的智慧》《相伴语文》《白金声与小学语文教研艺术》《我们都是语文人》《我的语文教研人生》。从此,他名声大噪,人送绰号“白八本”。
当然了,就字数而言,比起“岁出一书”的高产写手们,实在芥末之微。然而,白发镌刻时光,书页承载沧桑,这些文字对他来说,乃有感而言,有积而发,有思而作,绝对不是视同儿戏,率尔操觚。
朱绍禹先生生前给他写了八个字:“教育精英,科研楷模。”他以为言重了,正像他在电影《生活从这里开始》群演一样,银幕上,他就是一个跑龙套的。他说,人生亦然,凡夫俗子、无名小卒、等闲之辈,这些词用在他的身上,恰如其分。
从“白八篇”到“白八本”,这是奇迹。其实,在生命的节点上,上苍早已给白金声安排好了,他一路阔步走来,得之坦然,失之淡然,争取必然,顺其自然,活得像首诗!(王禹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