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穷云起

    要给《红楼梦》里的才女排个名次的话，宝钗和黛玉基本平起平坐，名列前茅。

    和黛玉一样，宝钗也出生在仕宦名家。用宝钗自己的话说，“也算个读书人家，祖父手里也爱藏书。”仍然和黛玉一样，宝钗的父亲也因为对女儿的喜爱，非常重视对她的培养，他“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

    宝钗的阅读范围不亚于黛玉，甚至高于黛玉。黛玉是进入大观园后，才有机会阅读到《西厢记》的，而宝钗，用她自己的话说，从小七八岁就开始看些“课外书”了。具体是多少岁时看了《西厢记》，无从查考，但可以肯定早于黛玉。因为她并不像黛玉一样，是独生子女，所以“先时人口多，姊妹弟兄都在一处，都怕看正经书。弟兄们也有爱诗的，也有爱词的，诸如这些‘西厢’‘琵琶’以及‘元人百种’，无所不有。”所谓正经书，应该就是儒家经典，当时的教材。（看来，什么时候都有一群相互影响的，不喜欢看教材的青少年。）

    宝钗的博闻强记，也是得到了大观园中许多人公认的。下例可以为证：第76回湘云和黛玉连诗，黛玉出上联“阶露团朝菌”，湘云接下联“庭烟敛夕棔”。“黛玉听了，不禁也起身叫妙，说，‘这促狭鬼，果然留下好的。这会子才说棔字，亏你想得出。’湘云道，‘幸而昨天看历朝文选见了这个字，我不知是何树，因要查一查。宝姐姐说不用查，这就是如今俗叫作明开夜合的。我信不及，到底查了一查，果然不错。看来宝姐姐知道的竟多。’”在第42回里，我们也看到宝钗曾就绘大观园发表了一通相关“宏论”，说得头头是道，众人都很佩服，想来也没少看绘画方面的图书。

    但阅读对宝钗的影响似乎并不如对黛玉那么大。例如，虽然从小也看“禁书”“邪书”，稍大后的宝钗却并无一点反叛。当然，她并没有放弃阅读，但和黛玉不同的是，她的阅读是理智而从容的，并且，任何时候，阅读都不是她的首选。她非常遵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古训，唯恐因为读书影响了妇德妇功。“自父亲死后，见哥哥不能依贴母怀，他便不以书字为事，只留心针黹家计等事，好为母亲分忧解劳。”“咱们女孩儿家不认得字的倒好，男人们读书不明理，尚且不如不读书的好，何况你我。就连作诗写字等事，原不是你我分内之事。”

    不过，因为自己平和的性格，她也从不反对别人阅读。第48回，“香菱拿了诗，回执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数次睡觉，他也不睡。宝钗见他这般苦心，只得随他去了。”大观园里的女子，在阅读方面，并没有太多的主仆之分，香菱因此有幸诸事不顾只读书。

    明末叶绍袁在《午梦堂集·序》中开篇即明确指出：“丈夫有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而妇人亦有三焉，德也，才也，色也，几昭昭乎鼎千古矣。”无论林黛玉或薛宝钗，都是“德才色”俱全的女子。而“德才色”中的“才”，都得归功于她们大量的阅读积累。虽然宝钗以妇德为重，但出众的才气也并没有因此而被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