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门槛”“无障碍服务”等词汇近几年在图书馆界很热，它们是公共图书馆靓丽转身后，希望迅速靠近读者并得到读者认可的一种反映，也是图书馆自新的证明。的确，图书馆“零门槛”为图书馆赢得了大量读者，很多图书馆出现了从“门庭冷落鞍马稀”到“门庭若市”的转变。笔者就多次体验过在图书馆内一座难求，读者席地而坐、环室皆斯文的氛围，那种感觉是震撼的。 

    然而，为图书馆赢得大量回流读者的“零门槛”，所带给图书馆的是完全和谐的氛围吗？从笔者几年在图书馆的工作经历和一些观察访谈中，可以得出结论：并不是。唯物辩证法告诉我们，对任何事物都要一分为二地看待。 

    有一句流行语图林中人大概都听过：“窗户打开，新鲜空气和坏空气一起都进来了。”用它来形容图书馆“零门槛”之后的景象有些不妥，但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首先，是读者的成分“复杂起来”。按理说，用户进入图书馆后就是“上帝”，理应充分享受图书馆的优质服务。否则，就是图书馆员未能敬业。问题是，用户走进图书馆是不是都为阅读或者感受书香呢？不全是，总有用户在做出超乎你想像的事情，比如“利用图书馆的免费电脑和网络上不健康的网站”，比如报纸上报道的“猥亵未成年读者”，比如“顺手牵包”等。据笔者身边的同事和读者反映，有这些“特别行为”的不是个案。记得中山大学图书馆馆长程焕文曾在其博客上撰文披露，中山大学图书馆一度向社会开放，但最终不得不作罢，原因就是“小偷太猖狂”。笔者身边的同事，也时有贵重物品不翼而飞的鲜活例子。关注图林报道的读者也许会发现，去年一年发生在图书馆的恶性案件不止一例。因此问题来了，图书馆会不会伴随着“零门槛”，而成为一些特殊人群浑水摸鱼的江湖？会不会成为治安薄弱的公共场所之一？ 

    如果上述所说都算“特例”，那么还有一些“亚特例”也困惑着图书馆的一线馆员。比如：有用户“带了瓜子拎上毛线”来图书馆拉家常兼睡眠养神；有老年用户带上孙子等一干小朋友来图书馆书架间玩儿“躲猫猫”；有青年男女来图书馆，在书列间摆出优美的姿势拍“写真”；有“机灵哥”“伶俐妹”来图书馆后，长时间占用电脑和网络经营网店。再比如，读者甲要安静，读者乙则临书抒情，于是甲乙恶语相向直到拳脚相加，最终要求馆员介入调解……这些事不是没有发生过，但是图林的思想者们很少有顾及这个领域的。笔者有时想，或许是他们没看见。但问问公共图书馆的一线馆员们：你们是不是正在工作中为此而苦恼着？ 

    “用户永远正确”是很好的服务理念。再辛苦的图书馆员，当看到自己的工作得到读者认可、读者露出满意的微笑时，自己的心情都会很舒畅。可是对图书馆的种种“非正常”现象，馆员往往也会感到茫然无助。每天，他们都得为免遭读者投诉而小心谨慎，一些琐碎的小事可能一不留神就会被读者认为是在“怠慢”。对图书馆的一些“非阅读”现象，很多馆员会敬而远之以图自保，这已不是秘密。而对这些，图书馆的管理者们则大多忌讳、回避。以至于，某馆四五千元的物品在工作间被盗后，竟不敢报警，据说是怕单位的“安全系数”考核，最终只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也有某馆员介入读者的纷争，却在规劝中被“误伤”。最敏感的是，一线馆员不知道哪种行为属于自己的服务范畴，哪种行为会触及读者权利的“红线”，这是一种矛盾。比如，按照“读者最大自由度”的原则，读者“水”可以到图书馆看书，也可以不看，可以占座、睡觉、嗑瓜子、聊天。而读者“火”，则希望安静地享受图书馆的书香。但若图书馆的资源没有丰富到可同时满足有不同爱好的读者的需求，怎么办？“水”与“火”常碰到一起，在双方无法容忍的情况下起了争端，又该怎么办？图书馆的管理者与一线馆员相比，接触这些“非阅读突发现象”的机会要少很多，但却制定了种种业绩考核与服务监督规则，馆员除了回避自保，难有什么“齐美”的办法。因此，“零门槛”在带给读者方便的同时，也带给馆员与用户、读者与读者之间滋长冲突的土壤。 

    图书馆是公共文化空间，但是这个公共文化空间里似乎还没有可供大家遵守的“公约”。历史上“读者守则”之类的规章，已被前卫的学者和管理者们所诟病。问题是旧的规章被摒弃后，并未见新的出台，这是否就意味着以后完全不需要了呢？对这些问题，在图书馆管理者和学者们倡导“零门槛”的同时，似也应作出解答。 

    在笔者完成此文时，《解放日报》刊出《实行“无障碍”“零门槛”进入，用文明维护图书馆阅读环境》的文章。文章写道：“最‘雷人’的是，居然还有读者在图书馆用饮水机里的热水洗脚，让人啼笑皆非。” 

    问问长期在一线工作的图书馆员，这个真不算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