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韩非寓言

                                                          石鹏飞

 

    先秦法家的代表是韩非。韩非其人，看问题透彻深刻，写文章也犀利凌厉，锐不可挡，且喜用寓言来揭示人情世故。这里，选他的若干则寓言以读之。

    《涸泽之蛇》的寓言载《韩非子·说林》：“泽涸，蛇将徙。有小蛇谓大蛇曰：‘子行我随之，人以为蛇之行者耳，必杀之。不如相衔，负（背）我以行，人必以为神君也。’乃相衔负以越公道，人皆避之，曰‘神君也’。”——装神弄鬼，吓唬大家，不仅自保还受尊重，试看人间不亦如此乎？

    《说林》还收有一则寓言《张谴相韩》：张为韩相，要死了，有个叫公乘无正的怀揣“三十金”去看他，实乃行贿。有一天，韩君问张谴：“你死了，谁能接班？”张说：“公乘无正吧。此人守法又尊君，虽然不如公子食我（人名）那样得人心。”果然，张一死，公乘无正就当了韩相。——其实，公乘无正行贿何谓“守法”？但要君王在“尊君”和“得人心”间选择，必定是前者。这官场真被张谴揣摩个透。

    《滥竽充数》的寓言大家熟悉，它出于《韩非子·内储说》。大合奏时，南郭处士还能混；独奏了，南郭处士只能逃之夭夭。——看来，韩非特讨厌“大锅饭”，可吾国，“大锅饭”还特别兴呢！

    有一则《卫人祈福》的寓言，载于《韩非子·内储说》：“卫人有夫妻祷（祈福）者，其妻曰：‘使我得百束帛。’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倘多了），子将以买妾。’”——老婆说，“上苍保佑赐我百束帛布就满意了。一多，老公你就会去讨小老婆！”时下俗语谓：“男人有钱就变坏”，韩非早看到了。

    《买椟还珠》的寓言读过么？它出于《韩非子·外储说》。珍珠虽好，可装珍珠的椟（盒子）更好，“木兰之柜，薰以桂椒，缀以珠玉，饰以玫瑰，缉以翡翠”，结果，“郑人买椟而还珠”，主次颠倒了。读这则寓言，每令人想起而今中秋月饼的豪华包装。

    先秦诸子之中，有名家一派，倡“白马非马”说，倪说先生是其一。《韩非子·外储说》讲了《倪说过关》的寓言，他曾以“白马非马”的观点折服很多善辩者。可倪说骑白马过城关，照样缴了车马税。——韩非说，虚辞能胜一国，可实际骗不了一个关卒。

    有人旅游爱涂鸦，写上“×××到此一游。”始作俑者可能是韩非寓言中的“赵主父”（赵武灵王）。《赵主父勒石》也录于《韩非子·外储说》：“赵主父令工施钩梯而缘（爬）播吾（山名）……而勒之曰：‘主父常游于此’。”

    《守珠待兔》中那位宋人很蠢，这寓言见《韩非子·五蠹》。故事批的是墨守成规，不懂变通者吧！须如韩非就是鼓吹“世异而事异，事异而备（措施）变”、“不期修古，不法常可”的，所以一定要“与时俱进”。

当然，韩非最著名的寓言《自相矛盾》，见《韩非子·难势》。盾坚，“物莫能陷（入）”；矛坚，“物无不陷”，有矛无盾，有盾无矛，贵一反兼，这在思想上可升华成“独断论”，政治上可升华成“独裁论”，怪不得秦王嬴政对韩非大加赏识，以至“攻韩索人”。而“矛盾”一词，竟也成了逻辑学上的一个概念也。